,指关节因冻裂而泛着紫红:“规矩,我先讲明白!头一条:打猎的老规矩,谁手里的枪、箭、刀见了红,打到猎物,那玩意儿就归谁!要是大家伙合伙撂倒的,”他顿了顿,目光锐利,“那就按进山多少辈子的老章程分!谁下了重手,谁在紧要关头拼了命,谁就分大头!丑话说前头,谁也别想耍滑头、玩赖皮!”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村尾的覃德昌。他人如其名,嗓门洪亮得能传出半里地去:“李叔,这话多余!前年冬天,我跟何忠在老鸦沟合伙干倒的那头青麂子,他扛后腿,我扛前腿和半扇肋条,下山过秤分肉,那秤杆子打得比教书先生的戒尺还平!有半点含糊?”
李志嘴角似乎动了一下,算是默认了这汉子的话。他旋即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条!看到场子边上那几位爷没有?”他朝晒谷场边沿努努嘴,“那是咱县里肉联厂派下来的采购员同志,还有公社供销社的干部!你们今天打下的任何玩意儿,不管是百十来斤的大野猪,四五十斤的麂子獐子,还是七八斤的山鸡竹鸡!只要带回来,他们当场、全收!按街面的市价,现钱结账,一分钱都不带少的!”
那边站着的七八个穿着体面棉袄、戴着工人帽的男人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努力展现着公家人的气派和诚信。其中一个个头中等、帽檐压得挺低的采购员,格外醒目地伸手拍了拍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人造革挎包,包里立刻发出“哗啦哗啦”清脆悦耳的纸钞摩擦声。他操着一口带着点北边腔调的普通话,扬声道:“老乡们放一百个心!现钱交易!有货就有钱!多了我们立马找车来拉走,绝不让大家伙的辛苦肉烂在手里!保管不耽误大家天黑回家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这话像一根火柴,“嗤啦”一下点燃了沉寂的人群!“真能都收?”“那敢情好!我伢子眼巴巴想换支英雄钢笔,这下怕是有盼头了!”“要能撞大运弄倒一头大公猪,少说两三百斤肉,那钱……能顶一年的工资了,也可以像江知青一样,不用干活了。!”窃窃私语像解冻的春潮,轰然漫开,瞬间淹没了晒谷场。这私语中混合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兴奋和呵出的团团白气,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蒸腾,氤氲出一片躁动不安的热气。有人急不可耐地开始摩挲手里那杆乌黑油亮的老铳,粗糙的手指在滑溜的木纹上来回摩擦;有人则低头紧挨着身边的同伴,嘴唇急促地嚅动,压低声音商量着等下组队找谁的茬口,进哪条沟子碰运气。
李志等了片刻,脸上的霜色并未因这沸腾的热气而融化,反倒更凝重了些。他抬手往下重重一按,如同按下一个无形的开关,场面上翻腾的声浪渐渐又低了下去。“好了,”他清了清被寒风呛得有些干痒的嗓子,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开始点将,“现在分小队!认准自己的组长!村头林组——”
他目光扫过人群:“组长,林雪平!”
人群前头,一个头发有些花白、背脊微驼的老汉往前挪了两步。他是林乐成的爹,村里赫赫有名的老猎人。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深沟似的皱纹,手里拄着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被长年累月的手心磨蹭,早已泛出光滑温润的暗红色泽。他身后紧跟着十来个壮年汉子,大多姓林,是本家的子侄辈。他们的眼神没有太多热切,更像淬火的铁,冰冷坚硬中内敛着一股狠劲——村头离北峰山脚最近,几乎年年都要跟下山的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