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墨,蒙镇熟睡在群山微凹的怀抱里,只有卫生所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疲倦的黄光,像几粒迷途的星子嵌在浓稠的黑暗中。
一辆风尘仆仆、车厢沾满泥点的解放牌货车,如同一头焦躁的钢铁巨兽,引擎嘶吼着,无视任何禁入标识,带着令人心惊的莽撞和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轰然撞破卫生所前院的宁静,两道强力车灯蛮横地撕裂院内薄薄的夜雾,最终将惨白的光柱死死钉在简陋门诊部的木门上。
“嘎吱——!”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未落,驾驶室车门已被猛力踹开。
江奔宇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车光的映照,几步就蹿到门廊下,对着虚掩的木门急促擂动:“医生!
救命!
快!
重伤!
有刀伤!
还有土铳打的铁砂子!”
这粗暴的闯入和炸雷般的呼喊瞬间撕碎了卫生所的静谧。
门内一阵桌椅碰撞的慌乱声响,紧接着,一个穿着洗得白、系着深蓝塑料围裙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披着同样褪色白大褂、头花白的老医生几乎是同时冲了出来。
车灯的光柱刺得他们双眼微眯,当看清门口江奔宇脸上刀刻般的焦灼和他身上触目惊心的溅射血点时,所有的睡意和疑惑瞬间消散。
“伤哪儿了?人呢?”
老医生声音沙哑但异常沉稳,眼神锐利如鹰。
“车上!
后背!
刀伤两道,铁砂弹一大片!
血流太多了!”
江奔宇急促回答,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子。
中年女护士(护理员)反应极快,无需多言,立刻转身朝着内院高喊:“老刘!
小王!
推担架床!
快!
要急救!”
同时她对着老医生说:“陈医生,我去准备消毒包、止血钳、生理盐水,有土铳伤,清创器械也要!”
老医生陈明镜重重点头,疾步走向货车。
那简陋的铁架担架床也被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后生和一个同样困倦但动作麻利的男青年合力推了出来,轮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出急促而零乱的“哐啷哐啷”
声,刺耳地划破夜空。
众人几乎是簇拥着担架床涌向大货车驾驶位。
孙涛依旧在驾驶室上扶着那受伤男子,看到来人拉开了副驾驶位置的挡板。
在众人手电筒光束的集中照射下,那个被绷带和脏污帆布条裹得像半截腐朽圆木般的人体,显得异常沉重和不详。
浓郁的消毒水气味也压不住那股浓烈的血腥和伤口特有的、若有似无的气息。
空气瞬间凝固,即使见惯了病痛的老医生陈明镜,借着光线看到绷带上深深渗透的、仍在缓慢洇开的黑红色,以及绷带边缘漏出的一小片模糊、深红的皮肉,眉头也紧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
字。
“搭把手!
轻点!
慢抬!
注意大伤口部位!”
陈明镜果断指挥。
江奔宇、孙涛连同卫生所两名男工一起,四双手极度小心翼翼又无比迅地承托起这份沉重的生命负担。
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伤者压抑在喉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