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此番来观水寺,是为与京师的贵客一叙。
重重帷幕低垂,隔绝出一方幽深清寂。
两人对案而坐,面前棋局散落如星。乍看之下风平浪静,实则黑白犹如惊龙各成一势,互不相让。
战况剑拔弩张,厮杀激烈,两人倒是面色如常,甚至还能分心谈别的。
“如今中原北方陷入混战,诸侯割据,以王罗为首的两大势力对峙,对京师虎视眈眈。”荣安公主的明珠耳铛微微摇晃,照出半张婉约秀丽的面容,如高山秋月。
看似随手可掇,却只能仰而望之。
当年的远嫁和亲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荣安公主就像她手中的白棋,触手生温。
圆润无棱角。
“民尽流离,人如草芥,又逢岁旱无谷,百姓多饥死墙壁间……”
她声音压得极低。
江聿不紧不慢捡着棋子,“韦氏一门三将,殿下何愁?”
这话引得荣安公主看了他一眼。
青年依旧如初见风仪楚楚,从容有度,只是眸底不见半点温度,像极庙后披着活人外衣游荡的鬼魂……不知想到什么,她默然片刻,落下一子道。
“日前覆舟山秋狝,三皇子失手一箭射死了大皇子最心爱的白龙驹。这就是他们韦氏教出来的,本事全用在畜牲身上。”
大皇子的母族与太后素有渊源,嫡长又占了个长字。
三皇子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人因皇位之争积怨已久,恨不得食肉寝皮。
所谓的失手,没几人能信。
眼下国步方蹇,危如累卵,同室操戈却比逆党乱贼更甚。
帷影在眉眼投出一片暗沉,荣安公主又去看那棋布错峙的局势,“云州并非久留之地。鹤奴,你究竟几时才肯回京?”
从方家认出人,一封密信十万火急送到她手上,她便遣人想将其接回,可惜领命的空手而返。
只带回江聿的一句话——
鳞不盈寸,羽不盈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