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岛民
篝火熄灭时,沙滩上多了八具海盗的尸体。
怀安划着火把,带着三个自愿的青壮年,把尸体拖到岛南端的礁石滩。那里是天然的坟场,海浪会带走一切痕迹。
“为什么不埋了?”阿秀裹着毛毯问。
“岛民若看见,会以为我们在藏秘。”怀安抹了把脸上的汗,“而且……他们本就是被天地抛弃的人。”
天际泛起鱼肚白。怀安登上最高的礁石,眺望岛屿腹地。
浓雾尚未散尽,但已能看见蜿蜒的溪流,墨绿的森林,以及……星星点点的人影。
“有人来了。”阿秀的声音在发颤。
林边空地上,走出二十几个男女。他们赤脚,缠着鹿皮腰布,腰间挂着骨哨和贝壳串。最奇特的是每人头上都插着白色羽毛,随风飘动时像一群移动的鸥鹭。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她肤色如蜜,眼瞳是罕见的灰蓝色,左耳垂戴着个骨雕海螺。她没带武器,却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外乡人。”她开口,声音像清泉击石,“我是忘忧岛的女祭司,月藜。”
怀安上前一步:“我叫怀安。我们来自青禾原,为避灾祸而来。”
月藜的目光扫过人群,停在陈阿公怀里的铜铃上。她瞳孔微缩:“那是‘牧铃’?”
陈阿公浑身一震,把铜铃死死捂在怀里。
月藜忽然笑了,笑声清脆如鸟鸣:“不必紧张。岛上不祭天地,只敬山海。”她挥手示意族人放下弓箭,“先到部落吧。长者们在等。”
(二)木麻黄部落
部落建在椰林深处。
茅屋依地势而建,屋顶铺着芭蕉叶,柱子上刻满海浪纹。中央广场立着巨石,石上绘着日月星辰和奔跑的鹿群。
长者是个佝偻的盲眼婆婆,叫“听涛”。她坐在石台上,手指抚摸着怀安递上的铜铃。
“五十年了……”她声音沙哑,“上一个带牧铃来的,是我丈夫。”
“牧铃是何物?”怀安问。
“船锚。”月藜代为解释,“三百年前,岛民祖先为避战祸渡海而来。临行前,族长将锚沉入海底,立誓永不回望。后来锚链锈蚀,碎片随洋流漂回。我们称它‘牧铃’,意为……天地放牧我们的信物。”
怀安想起陈守仁的话:“天地是牧人,我们是刍狗。”原来连岛民也逃不开这个宿命隐喻。
听涛婆婆突然抓住怀安的手。她枯槁的手指按在他腕脉上,又摸了摸阿秀怀里的“小海”。“带痘疹的婴儿?”她浑浊的眼转向角落的陶罐,“去采三叶青,捣碎敷身。”
部落的善意超出预期。他们分给众人干椰肉、烤薯蓣,用草药为生病的族人疗伤。月藜甚至教孩子们用贝壳计数,教阿秀辨认潮汐规律。
“这里真好。”阿秀抱着熟睡的“小海”,对怀安低语,“像……像世外桃源。”
怀安却不安。他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直到第三日清晨,他在溪边听见两个族人的对话。
“东边的矿洞又塌了……”
“嘘!别在祭司面前提!”
“可长者咳血了,听涛婆婆说……是岛在生病……”
(三)山海之誓
第七日,月藜带怀安去看“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