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龙袍（景区特供版），在一群举着手机、指指点点的游客“监督”下，屈辱地、却一笔一划地抄写着《四库全书》的某个章节，为那个深不见底的赤字，贡献着源源不断的、微小的现金流。

竹林间穿过的风，带着初秋的微凉，拂过她的面颊。她沉默着，指尖悬停在獬豸平板冰冷的表面，良久，最终没有落下。她没有批复吕雉的提案，也没有去碰旁边那杯寡淡的自来水。

她只是抬手，轻轻一挥。所有悬浮的光幕瞬间熄灭，办公室的喧嚣、广场的肃杀、乾清宫的屈辱、吕雉的野心、还有那串刚刚松动了一点的赤字数字，都被隔绝在外。

她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夕阳正沉沉西坠，将混乱不堪的景区粗暴地涂抹上一层短暂而辉煌的金色。高大的仿古建筑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

那深不见底的赤字，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口子。只是这“金格”未来的每一块砖瓦，似乎都要用帝王的血泪尊严和无数荒诞的闹剧来堆砌？

竹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又像是在叹息。

无人回答。

乾隆帝弘历，正襟危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面前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御案（A货高仿，漆面有点掉），上面铺着雪白的宣纸，旁边是墨汁浓黑的端砚（景区纪念品商店特供，39.9代币一套）。他握着那支号称是“狼毫”但刷毛硬得能当鞋刷子的毛笔，手腕悬着，一笔一划地写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字迹还算工整，带着点馆阁体的架子，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腕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游客。手机、平板、甚至小型无人机，镜头像密密麻麻的枪口，从各个角度瞄准他。闪光灯噼啪作响，议论声嗡嗡不绝。

“哎哟，这就是乾隆爷啊？看着比电视里胖点嘿！”

“快拍快拍！发朋友圈！‘看！朕在批奏折！’——多带劲！”

“他这抄的啥？字儿还行，就是手抖得厉害，帕金森前兆？”

“你懂啥！这叫帝王风范！龙爪微颤，气吞山河懂不懂？……不过好像真在抖？”

“导游说抄满一千字给盖个‘御笔’章，能换代币抽奖！大家监督啊！别让他偷懒！”

乾隆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新来的珍禽异兽，还是那种被拔了毛、放在聚光灯下展览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不是在抄书，他是在用自己的脸皮、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的脸皮，给这破景区当擦脚布！给那个见鬼的赤字填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