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强压下心中对第一幅画的激荡余波,枯瘦的手指带着更甚于前的颤抖,近乎虔诚地揭开了右侧画匣上的明黄锦袱。匣中同样躺着一卷素白宣纸,未裱未题,显得格外朴素。
他深吸一口气,与两名小黄门屏息凝神,将那画卷徐徐展开于紫檀大案之上,紧邻着那幅气象万千的水墨江山。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徽宗那带着一丝兴味的视线,都聚焦于那缓缓显露的画幅之上——
特别是徽宗早就得到密报,这幅画竟然让米癫子都欲拜师,他更是惊奇!
刹那间!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如同冻结!
方才还回荡着“只此青绿”余韵的大殿,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死寂更深沉、更诡异的绝对静止!
唰啦——”
仿佛凭空打了个焦雷!光阴顿止!气息凝冰!
方才还余着“只此青绿”袅袅余音的大殿,霎时陷入一片比死更静、比坟更冷的僵寂!
没有泼墨的山水!没有淋漓的云气!没有青绿的幻影!
展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幅——
全然用那细如春蚕吐丝、准似裁缝量体的墨线,左一束、右一缕,细细密密排布出来的怪异图景!
画幅左首,赫然钉着一位绝色尤物!
云鬓半偏,根根青丝纤毫毕现,竟似能嗅到那滑腻腻、凉幽幽的鬓角香!最勾魂摄魄的,是那张脸皮儿:
用无数细如牛毛、密如蛛网、深一道浅一道的短促墨线,在雪白的宣纸上层层迭迭、排排挤挤、交颈厮磨!那光景,竟似把活人的光阴都生生钉死、凝住了!
饱满的额际、高挺的鼻梁、微陷的眼窝勾出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两片丰润如熟透樱桃的唇瓣儿……
那皮肉骨相的起伏沟壑,全仗着这精微到骨子里的明暗烘染,透出一股子活生生的肉感,仿佛吹口气儿便能颤巍巍地动将起来!
颧骨受光处,墨痕稀薄得几近于无,亮得刺眼,恍若新雪曝于烈日之下;
而眼睑底下、鼻翼侧畔、唇线缝隙间的阴影里,墨痕却层层堆迭,浓得化不开,直如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