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皇帝眉宇间似乎有些阴郁。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目光扫过殿内的两位重臣。
目光却不时扫向御案一角的一个册子上。
顾洲远的名字,早已被秉笔太监提前誊写在上,然而“抵京日期”一栏,至今仍是刺眼的空白。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个顾洲远,好大的架子!圣旨下达已有十好几日了,便是爬,也该从北地爬到京城了!他当真如此不将朕的旨意放在眼里?”
“是朕的旨意请不动他,还是他逍遥久了,忘了何为君命不可违?”
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公公,最是善于察言观色,见皇帝面露愠色,便知时机已到。
他微微躬身,声音又轻又缓,却像羽毛般搔在皇帝最敏感的心头: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许是那顾县子年轻识浅,不懂规矩,或是……乡下地方事务繁杂,一时脱不开身?”
“老奴只是担心,他久在乡野,骤然得封爵位,又被陛下如此看重,难免……难免生出些骄矜之气,失了臣子本分。”
“这迟迟不来,莫非是觉得,这京城、这皇命,都比不上他那大同村的一亩三分地重要?”
这番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尤其最后那句,精准地戳中了皇帝内心深处对“皇权被轻视”的敏感神经。
皇帝的脸色果然又沉了几分。
内阁大学士李青松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他是朝中有名的“清流”领袖,向来对顾洲远这种恃宠而骄的新贵不喜。
他露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接口道:“陛下,魏公公所言不无道理。”
“然,臣更忧心者,非其怠慢,实乃其心。”
“臣闻此子在青田,聚流民以万计,练乡勇逾常规,更与地方官吏往来过密。”
“如今陛下召见,竟拖延不行,古语云,尾大不掉,臣恐其坐拥根基,渐生骄矜,乃至……藐视天威啊。”
他一番话,直接将问题上升到了“其心可诛”的高度,字字句句都在撩拨着皇帝心中那根猜忌的弦。
乾帝赵承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自古帝皇本或多或少都会对这种在地方上迅速崛起、拥有自己势力和影响力的“能臣”抱有天然的警惕。
如今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更是觉得顾洲远恃才傲物,目无君上,心中的不满如同野草般滋生。
“藐视天威……”皇帝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
“陛下!”
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的帝师苏文渊迈步出列。
他腰板却挺得笔直,目光澄澈,直面圣颜。
“李阁老、魏公公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以臆测断事了。”
苏文渊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臣在青田县盘桓多时,与那顾洲远有过深入接触。”
“此子或许不拘小节,行事跳脱,然其心性纯良,于农事工巧一道,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更难得的是怀有一颗仁民爱物之心!”
他环视殿内,继续道:“陛下试想,若非真心为民,他何须耗费心力改良农具,培育新作物,还上交给朝廷?”
“收留万千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