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堆着捆扎得歪歪扭扭的家当。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蜷缩在杂物堆里。
几个妇人背着包袱,布鞋已经磨得露出了脚趾,却仍紧紧牵着孩童的手。
他们的装束与本地村民截然不同。
粗布衣裳上沾满远行的风尘,眼神中交织着惶恐。
更远处,一队人正缓缓走来。
打头的汉子扛着扁担,两头竹筐里装着锅碗瓢盆。
他身后跟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
婴儿的啼哭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这些风尘仆仆的身影。
都是从西梁方向一路逃过来的。
自打狼戎人破了西梁城,整个晋地西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传闻羌人亦在陇西起事,边关烽燧日夜不息。
只是消息真伪难辨。
也不知战火会不会烧到这里。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到了铁林堡就安全了!”
陆沉月一愣,忍不住看了林川一眼。
“你这是要做菩萨吗?”她轻声问道。
“菩萨?”
林川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他可没有那么慈悲心肠。
在这乱世之中,他不过是想带着身边的人活下去罢了。
“要做,也是做个血菩萨。”他缓缓开口。
陆沉月心头微颤,没有说话。
……
终于排到了那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
“姓名?”胡大勇粗声问道,手中的毛笔悬在名册上方。
年轻人微微一怔,随即挺直了腰板,声音虽虚弱却字正腔圆:
“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珏’字,表字’怀瑾'。”
胡大勇的笔尖顿在半空,眉头皱成了疙瘩:“啥?啥’宫’?啥’绝’?你识字儿?”
识字儿?
南宫珏心中一痛。
这可真是莫大的羞辱。
他身为陇西南宫世家长子,三岁开蒙,五岁诵诗,七岁便能作对。
十二岁中秀才时,连州学政都称赞他“字字珠玑”。
如今却在这荒村野堡,被一个粗鄙军汉问“识不识字”!
傲骨原非五斗轻,今朝膝下跪营生。
“军爷说笑了。”南宫珏涨红了脸,“在下虽不才,倒也读过几年圣贤书。”
胡大勇浑然不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反而乐呵呵地拍着大腿:
“那可太好了!俺们这儿正缺个识文断字的!”
他一把将毛笔塞进南宫珏手里,“来来来,你自己写!”
南宫珏的手指死死攥住笔杆。
这笔比他往日用的狼毫差了何止千里。
可此刻却要用来书写自己的名字。
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污渍。
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
“相公……”
夫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哀求。
“已经三日没吃的了……”
南宫珏的肚子再次“咕噜噜”轰鸣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落笔写下“南宫珏”三字。
笔锋依旧挺拔,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洒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