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秋雨总带着铁锈味。
白凤翎蹲在赤壁北岸的芦苇荡里,看流霜剑的剑穗缠上根断箭——箭杆的“曹”
字已被水浸得涨,箭头却亮得刺眼,是西域的镔铁打造,与他腰间那枚青金石符牌的质地隐隐相契。
雨丝斜斜打在剑脊上,汇成细小的水流,在泥地里冲出沟,沟纹的走向竟与他昨夜在曹营帐中偷看到的水军布防图重合,只是更散乱些,像“把军阵泡化在了水里”
。
“白先生,南岸的船动了。”
范书砚举着盏油布灯从芦苇深处钻出来,灯芯的红绳沾着江南的莲籽粉。
她的竹篮里露出半卷《江川星轨图》,其中一页用朱砂画的北斗第七星,星芒正往赤壁的方向偏,“孩子们说,这星像支箭,箭头指着曹军水寨的粮船。”
白凤翎接过油布灯,光照亮了断箭旁的青金石符牌。
符牌上的“白”
字突然渗出淡蓝的光,与剑脊的水流相触,在泥地里拼出个残缺的璇玑——缺的那角,正好能嵌进范书砚竹篮里的半块青铜残片。
“是去年在许昌城捡的。”
他屈指弹了弹流霜剑,剑鸣里混着远处的船橹声,“你听,连剑都在数曹军的船。”
曹营的更鼓声在三更时分成了乱拍。
白凤翎趴在水寨的哨塔下,看巡营的士兵举着的火把——那些火光在雨里晃成条线,线的尽头突然拐了个弯,避开了粮船的位置,与《江川星轨图》上标注的“暗礁区”
完全重合。
他数着火把的数量,正好四十九支,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七倍,只是最末一支火把总在粮船旁打旋,火把的影子在帆布上投出个极小的“吴”
字,墨迹晕开的形状,与孙策当年赠予周瑜的玉佩纹路不差分毫。
“先生看那帆布!”
胖小子从水寨的排水渠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湿透的桑皮纸,纸上用松烟墨画的水寨布防图,粮船的位置被人用朱砂打了个叉,叉的末端故意留了道尖,指向赤壁的东南风方向,“是周郎的笔迹!
小拓在吴营的伙房里偷看到的,说周郎画完这图,就把笔杆折了。”
白凤翎摸了摸桑皮纸上的朱砂叉,墨迹未干的边缘沾着极细的麻纤维,是蜀锦的质地。
“是诸葛亮的船来过。”
他想起昨夜在江面看到的那艘孤舟,船帆上的“汉”
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船头立着的羽扇纶巾身影,正往曹营的方向抛什么东西,“他们在给曹军的粮船做记号。”
芦苇荡的深处藏着处废弃的祭坛。
白凤翎拨开半人高的蒿草,露出块刻着星图的青石板,石板的中心嵌着颗会光的夜明珠,珠光在雨里散开,照出石板边缘的刻字——左边是“曹”
,右边是“孙”
,中间是模糊的“刘”
字,三个字的笔画被雨水泡得胀,竟往石板中心的星图里渗,像“字在星轨里打架”
。
“先生,这珠子在抖!”
范书砚的油布灯突然被风吹灭,夜明珠的光里浮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拼成艘楼船的形状,船帆上的“曹”
字正在燃烧,“是水镜先生说的‘火攻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