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演武场的青砖地被暖阳晒得发烫，老二澹台战扎着马步，正对着个精致稻草人比划招式。那稻草人裹着件浆洗得发硬的礼部官袍，头上扣着顶崭新的尚书帽，帽檐用金粉描了个斗大的“礼“字，腰间别着根鎏金戒尺当令牌，活脱脱是总爱说教的钱尚书翻版。更妙的是，稻草人脸上用朱砂画了两道倒竖的眉毛，嘴角撇成“八“字，配上两颗黑豆眼睛，一副随时要搬出《礼制大全》训人的古板模样。

“星星看好咯！“澹台战冲不远处的妹妹喊，小少年穿了身褐色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胳膊，腰间别着的弹弓皮筋随动作轻轻颤动，活像个要上山打猎的小猎户。他指着稻草人得意道：“这招叫'乌鸦坐尚书'，专门收拾老古板！“话音未落，他助跑两步，猛地腾空跃起，屁股朝下精准砸在稻草人“脑袋“上。只听“咔嚓“一声，稻草人骨架被坐得歪倒，官帽滚落在地，露出里面塞着的纸条——上面写着“迂腐守旧“四个小字，是老三昨天从《周礼》上撕下来塞进去的“罪证“。

“咯咯咯！“澹台星看得手舞足蹈，粉嫩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小丫头穿了身杏红肚兜，发间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跑起来像个摇摇晃晃的小福娃，连脚下的虎头鞋都差点甩飞。她跌跌撞撞扑到二哥脚边，仰着小脸咿咿呀呀：“坐！坐！“

“来来来，二哥教你！“澹台战心疼妹妹，小心翼翼抱起她，调整姿势让她的小屁股轻轻往稻草人上墩了一下。这一坐可不得了——稻草人肚子里塞了老四特制的“酸腐粉“，遇压就“噗“地冒出股青烟，还带着点陈年旧书的霉味。澹台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逗得哈哈大笑，小胳膊紧紧搂着二哥脖子，嘴里不停喊：“乌...鸦...坐！“

打这以后，东宫就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澹台星看到穿礼部官服、或是表情古板爱说教的人，就会兴奋地张开小胳膊，踮着脚尖作势要跳，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乌鸦坐“。前几天老三抱着《周礼》给太傅背书，小星星瞅着太傅板着脸的模样，“啪“地一下就坐到了书册上，书页里掉出不少老三藏的糖纸，气得老大罚老三抄了十遍《论语》。

这日清晨，东宫大殿格外热闹——正牌钱尚书又来进谏了。他穿了身崭新的绯色官袍，玉带缀着的象牙笏板擦得锃亮，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礼制大全》，刚进殿就开始唾沫横飞：“殿下！纵容幼妹习武顽劣，有违《女诫》！放任次子戏弄朝臣，有失体统！长此以往，皇室威严何在啊！“

钱尚书越说越激动，山羊胡子翘得老高，每说一句就跺一下脚，官靴踩得青砖地咚咚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太子澹台烬坐在上首，穿了身月白常服，腰间龙纹禁步纹丝不动，指尖捏着茶盏盖轻轻摩挲，耐着性子听他念叨。案几上的碧螺春早就凉透，茶叶浮在水面凝成个漩涡，活像钱尚书那张停不下来的嘴。

突然，偏殿门口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澹台星刚睡醒，揉着眼睛找二哥，一抬头就看见钱尚书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这不就是二哥说的“高级版稻草人“嘛！小丫头眼睛一亮，挣脱乳母的手，摇摇晃晃、咿咿呀呀地冲了过去，在钱尚书面前稳稳站定，扎了个摇摇晃晃的马步，小胳膊一伸，踮着脚尖就要起跳：“乌——鸦——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