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家的干草堆里发现一个孩子。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啁啾不绝的鸟鸣潜入木窗流进屋中。
老沙像往常一样自然醒来。
睁眼的瞬间,梦中的故人与往事如烟云般消散,熟悉的、糊满报纸的屋顶映入眼帘,提醒老沙问出那个老问题——我在哪儿?
今天的答案和过去一样,老沙在他亲手修整的山顶瞭望站里。
这个答案自他搬进瞭望站的那天起,重复了二十二年。
这二十二年间,老沙把自己活成了离群索居的隐士——不读书、不看报、林场为他配的大背头彩电成了摆设。
他每天只守着屋前的花园和屋后的羊圈过日子。
老沙揉了揉太阳穴,缓缓从炕上坐起,两脚踩进他的旧解放鞋,弯腰系好鞋带,起身去水缸舀水洗脸。
虽是六月上旬,但乍暖还寒的春天还在草原上盘桓不去,脸盆里的水冰得扎手。
老沙胡乱抹了两把,就去外屋烧火做饭。
两碗喷香的疙瘩汤下肚,老沙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活络了起来。
他推开屋门,步入花园。
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迸出七色光彩,各种花卉高低错落,珊珊可爱。
苍翠的樟子松映照着湛蓝澄澈的天空。
老沙恍然觉得山顶像是浮在半空中,成了茫茫草原和天空之间漂浮的空岛。
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痛快地大口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
老沙今年六十五岁了,不再是当年林场那个出了名的好骑手。
从前挺拔的腰板已有些佝偻,健实的肌肉早已枯萎,鼻子也迟钝了不少。
但他还是自然地分辨出空气中蕴含着园中花朵的芬芳,山间白桦树叶的微苦气息,山下草原的青草香和远方月牙湖的水汽。
老沙自小便生活在这片草原上,他生于斯,长于斯。
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也终究会死于斯。
一番神清气爽的舒展之后,老沙拿起倚在栅栏上的干草叉,走出花园,去门外的三轮车卸干草。
草原才刚刚返青,还很脆弱,不能任由羊群去胡乱糟蹋。
去年秋天打好的牧草已被羊儿们吃光了。
昨天邻居小李去县城买新手机,老沙托他捎回一车干草做饲料。
羊儿的鼻子比老沙更灵,早就嗅到了春天到来的气息。
冬天,它们总是蜷缩着挤成一团团毛球。
现在却个个心急火燎地往羊圈外跳。
老沙只得一再加高围栏,以防羊儿“红杏出墙”
。
十年前,因为忘关圈门,羊儿们曾经偷跑出去,把他的花园弄得一团糟。
老沙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等草原长结实了,再带它们好好地出去撒个欢儿吧。”
老沙一边向三轮车走去,一边念叨着他淘气的羊儿。
小李虽说是老沙的邻居,但从距离上来说,他们住得一点儿也不近:一个在山顶的瞭望站,一个在山脚的村子;一个养羊,一个收羊毛;一个几乎不下山,一个常来山上转。
二十二年前,老沙刚搬到山顶瞭望站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