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龙记
陈老来“时光匠作”工作室那天,秋阳正斜斜地打在临街的玻璃窗上,把靠窗工位上的绿萝叶子照得透亮。他走得慢,深蓝色中山装的袖口磨出了浅白的边,怀里却揣得鼓鼓囊囊,像是护着件比心口还热的东西。进门时风痕正对着电脑调试新开发的“非遗复刻”程序,键盘敲得飞快,小陆蹲在旁边帮他递数据线,两人抬头看见陈老,都愣了愣——这位上周预约的客人,比预约信息里写的“退休糖艺匠人”,看着更添几分厚重。
“陈老?”温如霜迎上去,把靠窗的沙发让出来,顺手倒了杯温茶。她是工作室的创始人,总爱穿素色棉麻衫,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手腕上串着串老桃木珠,看着温和,办起事来却利落。
陈老没急着坐,先是往四周扫了眼。工作室不大,墙面上挂着各式老物件的照片:缺了口的青花瓷碗、绣着残荷的旧绢帕、木柄磨得发亮的剃头刀,每张照片,桌上摆着3D扫描仪、数位板,还有几个刚打印出来的木质梳齿样品,新旧物件在这儿倒也相处得和睦。
他这才慢慢坐下,双手拢在怀里,像是在酝酿什么。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襟上的布扣,从贴身处摸出个红布包。布是老棉布,边角都起了毛,颜色却依旧红得扎实,显然是被人摩挲了无数遍。陈老把红布包放在膝头,指尖轻轻捏着布角,一层一层慢慢展开——里面裹着个巴掌大的铜制糖模,铜色已经发暗,却透着股温润的光,像是藏着几十年的暖。
“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民国二十三年的东西。”陈老把糖模轻轻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糖模上刻着条张牙舞爪的龙,龙身盘绕着,爪子微微抬起,像是要从铜面上跃出来。最妙的是龙鳞,每一片都刻得深,纹路比普通糖模要深上三分,阳光照在上面,能看见鳞纹里藏着的细痕。模子边缘留着几处细微的磨损,有一处还缺了个小角,像是被什么东西磕碰过,却偏偏磕得恰到好处,让龙尾多了道自然的弯。
温如霜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铜模。她眼尖,看见糖模的龙眼里还嵌着一点褐色的糖渍,不是新鲜糖液的金黄,是那种沉在时光里的深褐,像是几十年前没清理干净,就这么跟着糖模一起老了。风痕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键盘,快步拿过桌上的3D扫描仪,这是工作室专门用来扫描老物件的设备,精度能到0.1毫米。他把糖模放在扫描台上,调整好角度,扫描仪的红光慢慢扫过铜模表面,龙鳞的深度、龙爪的弧度,甚至连模子边缘磨损的程度,都被一点点转化成数据,传进电脑里的数据库。
“我们可以做个‘老糖模复刻’功能。”风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虚拟糖坯的界面,把刚扫好的糖模数据导了进去。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个和铜模一模一样的虚拟糖模,连铜色的暗沉都模拟得分毫不差。他点了下虚拟糖坯,那块透明的“糖”就稳稳地扣在虚拟模子上,轻轻一按,再掀开时,糖坯上已经印出了完整的龙纹,连龙鳞的深浅都和铜模分毫不差。
小陆凑过来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陈老您看!这样不管是谁,都能刻出和您老糖模一样的龙了!”
陈老却摇了摇头,眉头轻轻皱着。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虚拟糖模的龙眼,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顿了顿,像是在触摸真正的铜模:“不对,不对。当年我师父说,刻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