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转身,手中那封泛黄遗书已被指尖捏得褶皱。
那是父亲在刑场前夜,用血水混着墨汁写下的绝笔——“吾女若存,勿报仇怨,当守正道”
。
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她骨髓的针,痛了十余年。
可今日,她不再需要它。
“撕啦——”
一声脆响划破死寂。
纸张被她亲手撕成两半,再撕,再碎。
雪白纸屑如冬日飞絮,随风飘落,在阳光下翻转、坠地,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全场鸦雀无声。
她目光扫过满殿朱紫,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要的从来不是你们认错——”
顿了顿,她眸光如刃,穿透重重宫檐,直指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阴影。
“是要你们记住,沉默也能杀人。”
话音落时,七十三口古钟再度轻颤,裂纹蔓延,似有无数冤魂在铜腹中低语。
韩烈大步上前,接过她递来的证据副本,沉声道:“已誊抄百份,即刻张贴四城九市,凡经‘默证墙’所录之名,皆录入监察司备档,永不得删!”
百姓可匿名书名?
重案必设默证墙?
这是前所未有的制衡之举!
礼部尚书脸色铁青,兵部侍郎欲言又止,御史台众人面面相觑——这不是平反,这是改天换地。
数日后,宣政殿召见。
皇帝亲赐金册玉印:授牛俊逸宰辅之位,掌六部总揆;封麴云凰为昭武郡主,赐宅京华,位列勋贵。
牛俊逸跪拜谢恩,却推而不受:“臣愿守旧职,只为确保下次冤案生时,还有人能查。”
皇帝愕然。
而麴云凰更是一袭素袍入殿,双手奉上辞呈:“将军之女,不当庙堂之宠。
父辈以忠获罪,今日若因昭雪而贪权,岂非背其志?”
言罢,转身离去,再无回头。
离京那日,天朗气清。
长街两侧,万民空巷。
老者焚香,孩童献花,百姓自列道相送,十里不绝。
有人哭喊:“麴家有后!
忠魂不死!”
也有人默默跪地,叩至额血染尘。
行至城门,忽觉风动异常。
抬头望去——
七十三口悬钟之上,不知何时已挂满红绸!
鲜红如血,迎风猎猎,宛若七十三面招魂幡,在晨光中猎猎作响,仿佛天地共泣,苍生同鸣。
韩烈策马疾驰而来,满脸凝重,递上一封密信:“东宫旧人昨夜翻墙投案,自称曾是太后身边乐婢……供出当年‘灵犀幻音诀’并非失传武学,而是被内廷暗中掌控,豢养音奴二十余载,只为操控人心、监听朝野。”
麴云凰拆信细阅,指尖渐冷。
最后一行字赫然入目:“先帝驾崩前七日,太后亲授汤药,每夜奏《安神引》,由‘音傀’代弹。”
她仰头望天,唇角忽扬,轻轻一笑:
“现在,轮到她听谁的了。”
风过城楼,红绸狂舞,仿佛无数冤魂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