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守府邸,庭宇深广。
秋阳透过高窗,落在铺地的青砖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界限。
斐潜一身常服,坐于主位,并无多少奢华装饰,唯几案之上堆积的文牍舆图,昭示着主人日夜的勤勉与权柄的重压。
第六百三十日,卯时三刻,邺城北门。
晨雾未散,霜气凝于瓦檐,如白露垂泪。
陆抗藏身于一辆运酱坛的骡车之下,药箱紧缚胸前,呼吸轻若游丝。
车轮碾过石板,出沉闷声响。
守门魏军持戟盘查,一名校尉掀开苫布,见满车陶瓮,便挥手放行。
骡车缓缓出城,直至转过官道弯口,赶车老汉才低声道:“少主,已离城十里,可出来了。”
陆抗翻身滚下,浑身沾满尘土与草屑,却面露喜色。
他回望邺城高墙,喃喃道:“鲁公,我带您的魂归故里了。”
老汉正是虞翻旧部,化名张翁,在城中经营酱坊多年。
他从车内取出一只密封陶罐,交予陆抗:“这是虞公亲手封存的‘血诏’,内有司马懿矫诏篡权之证,更有北方七十二郡亲吴士族名录。
虞公说,此物比虎符更重,务必亲手交至张昭手中。”
陆抗郑重接过,以油布层层包裹,藏入贴身夹袄。
又问:“虞公可留后路?”
张翁摇头:“他说,棋子落定,便无退路。
若事败,他愿与鲁公同葬北地;若成,则东风南渡,再迎主公还都。”
陆抗默然良久,终拱手一礼:“请代我转告虞公??江东不会忘了他。”
与此同时,洛阳宫中,司马懿端坐于偏殿,案前堆满急报。
李严跪伏在侧,声音微颤:“大都督,许昌斥候来报,关羽残军已退至宛城,张?不敢追击。
另,建业方面布《讨逆檄文》,称我军杀害鲁肃、逼迫孙权劝降,天下震动。”
司马懿冷笑:“一群亡国余孽,也敢谈‘天下’?”
他抽出一卷竹简,“河北三郡已有流民聚众数千,焚烧官仓;并州刺史上书,言匈奴右贤王蠢蠢欲动,疑受江东密使蛊惑。
哼,虞翻这一把火,烧得不小。”
李严低:“是否派兵围剿邺城余党?”
“不必。”
司马懿抬手制止,“杀一个鲁肃,换来吴人自乱阵脚,值。
如今更要示弱于敌,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
他提笔批阅军情,语气淡漠,“传令各州郡:厚葬鲁肃,谥曰‘忠烈’,赐其族田百顷,宅一所。
另遣使赴建业,言愿归还灵柩,以示魏国宽仁。”
李严愕然:“这……岂非助长敌势?”
“正要他们接受。”
司马懿眯眼,“一旦收棺,便是承认鲁肃为‘臣’而非‘俘’,等于是默认孙权仍具君主之名。
而我借此彰显仁德,分化南北士心。
民心如水,导之东则东,导之西则西。
我要让天下人看见,是吴人在煽动战乱,而魏国,始终是秩序的守护者。”
他站起身,踱至窗前,望着东方天际渐明的曦光,轻声道:“虞翻啊虞翻,你以死局换势,我便以活局反制。
真正的胜负,不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