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与李瓶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与包围惊得心神俱震,仿佛骤然从希望的云端跌入绝望的冰窟。金海的手指距离那冰冷的铁制门闩仅剩寸许,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天堑,再也无法触及。李瓶儿更是面无人色,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向金海靠近了半步,仿佛想要从他并不宽阔的背影中,汲取最后一丝虚幻的依靠和勇气,冰凉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金海的衣袖,又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院落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每一张狰狞或冷漠的脸都清晰可见。空气中弥漫着火焰燃烧油脂的噼啪声、家丁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猎物落入陷阱般的绝望氛围。
就在这死寂与绝望如同浓雾般弥漫、几乎要将两人吞噬之际,一个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娇嗲、却又难掩其中得意与尖刻的女声,自西门庆身后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官人,您瞧!妾身方才说得可有半句虚言?这贱人果然吃里扒外,与这矮矬子早有奸情!如今人赃并获,看她还如何狡辩!”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桃红五彩缂丝锦缎衣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月珰的女子,扭着水蛇般的腰肢,从西门庆身侧那高大的护院身后转了出来。她容貌也算得上秀丽,薄唇杏眼,但眉梢眼角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与精明算计,正是西门庆的四房妾室——孙雪娥。她此刻正用一双充满了积压已久嫉妒和终于得偿所愿的胜利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瓶儿,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仿佛终于将这只她视为眼中钉已久、却始终抓不住错处的美丽蝴蝶,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原来,西门庆府中妻妾间的暗斗从未停歇,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汹涌。大娘子吴月梅常年吃斋念佛,看似与世无争,实则超然物外。而这孙雪娥,仗着入门比李瓶儿晚几年,年龄小又善于逢迎、懂得些后宅管理之道,颇得西门庆几分信任,掌管着府中部分庶务及后厨采买等油水丰厚的差事。素来便深受西门庆宠爱的李瓶儿明争暗斗。李瓶儿性子相对宽和忍让,不喜争执,平日里多是避其锋芒,但其容貌昳丽出众,性情温婉如水,更兼通晓诗词书画、音律管弦,每每能与西门庆谈诗论画、鼓瑟吹笙,深得其欢心,这便让心胸狭隘、只知争宠弄权的孙雪娥妒火中烧,视其为肉中刺、眼中钉,无时无刻不想着抓其错处,将其扳倒。
前次西门庆设计火烧金状元酒楼失败,损兵折将,李瓶儿忧心金海安危,曾深夜冒险出门(送信),虽自认做得隐秘,却还是被孙雪娥房里的一个心腹丫鬟,在起夜时偶然瞥见其鬼祟身影,回来后便当做闲话禀报了上去。孙雪娥当时就疑心李瓶儿行为不端,恐有私情,只是苦无实证,不敢在喜怒无常的西门庆面前轻易搬弄,只得按下心头疑虑,暗中留意。后来西门庆因生意之事离家前往杭州办事,李瓶儿便借口回娘家探亲小住,一连数日未归府中。孙雪娥心中疑窦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