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头垢面的杨绎等宪兵混杂在争先恐后逃亡的溃军中朝金陵奔去。
杨阿毛的袖口和裤脚撕扯成一根根的布条,耷拉着,随步伐的节奏不停地摆动,很有登台唱大戏的味道。他的装备倒是很齐整,不像败兵该有的样子,而且是一个士兵作战时近乎标准的配置;在你拥我挤的败退队伍中,他算得上一个另类——腰间有序地摆列着五颗手榴弹,腹部和后背各有一个装着二十颗子弹的弹药包,草绿色的水壶斜挎在腰间,发出细小的“咣当咣当”的声响,扛在肩上的步枪没什么灰尘,像装在枪头的刺刀一样眩目。
他是高进的杰作,他是高进的高足,他是高进按正规军的《步兵操典草案》在实战中训练出来的。
李少强受伤的手臂还没痊愈,纱布缠着;如海替他拿枪,减轻他的负担。这些天的战斗,花溢也负了伤——被疾速翻腾的弹片削去了半截大拇指。
战争意味着牺牲,杨绎却不知如何向长官交待——景腾交给他的部下伤亡过半,他的心情沉痛;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的生命被战火无情地吞噬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死了难受。他不知道景腾已因无视钧座的命令被革职,若不是陈灏力保,等待景腾的就是上军事法庭了;好在景腾只是被贬为了普通宪兵留队察看,没受到别的惩戒。
日军不会给中国军队休养整编的时间——日本大本营下达了《大陆命第八号命令》——淞沪派遣军须于海军协同,攻占敌国首都金陵。青柳联队得到的命令是:粮草不足,就地解决;弹药不足,打白刃战。
为了缓解战争带给士兵的焦虑不安,继续安心在异国作战,日军的指挥官们深知仅设立慰安所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放纵士兵在胜利后为所欲为,享受胜利带来的权利和荣耀。要在精神上摧毁中国人,必须用烧杀抢掠、甚至屠城的方法使他们害怕,从心理上瓦解中国人的抵抗意志!面对日军咄咄逼人的攻势,金陵军事委员会的高级将领几乎一边倒地不赞成死守金陵——敌人可以利用金陵地势的弱点,发动海、陆、空立体攻击。但金陵是中国的首都,不做抵抗即放弃也不合适;李德邻等人建议只做适当的抵抗即做战术上的撤退,给日军留一座空城。可时任金陵军委会执行部主任的唐孟潇却极力主张死守,并信誓旦旦地保证,愿与金陵共存亡……
金陵保卫战只打到第八天,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日军即攻破了中华门;接下来,金陵成了人间炼狱。因事先没有准备撤退方案,大多数的平民和守城士兵城破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日军战机和舰载火炮的助攻,致金陵城一片狼藉。舒家的房子比较起周围的房子要好一些,只有舒娅生前位于二楼的闺房坍塌了;砖石瓦砾倾倒下,铺满了院子。楼道的望柱依然认真地杵在原地,等待主人经过时的抚摸;它是尽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