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曾低语:‘莫忘,火起之时,便是渠成之日。
’”
陈砚眼神微凝。
“火起”
,呼应谣言扩散;“渠成”
,表面指工程竣工,实则暗喻兵工厂崩塌。
赵高用词向来讲究双关,此语若传至朝堂,可作忠谏解,若落入阴谋之手,则成煽动之辞。
他缓缓坐回案前,取出一片新简,开始整理三条线索:
其一,物资流向异常,指向阴山哨所,说明有人借“水利”
之名输送私货,或用于收买匈奴小部;
其二,归禾堂密信证实六国残党参与策划,意图借外患毁新政;
其三,赵高接见可疑商人,并说出高度契合的隐语,证明其知情甚至共谋。
三线交汇,逻辑闭环。
但他仍不动声色。
赵高老辣,若此时查办,对方必反咬一口,称其清除异己。
更何况,匈奴游骑至今未进犯,尚可解释为虚张声势。
一旦定性为内外勾结,便需确凿铁证,而非推测。
“阴山哨所可有人驻守?”
他问。
韩谈摇头:“据斥候回报,荒废已久,唯有一处地窖加盖新土,似有掩埋之物。”
“派人掘开,取样带回。”
陈砚道,“若其中有秦制兵器或粮袋印戳,便可证明私运属实。”
“若惊动赵高……”
“他若察觉,只会更急着推动下一步。”
陈砚打断,“我们等的就是那一刻。”
韩谈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书房重归寂静。
烛火映在铜器上,微微晃动。
陈砚盯着案头三份密报,逐一装入三个陶匣。
一个送往少府令署,供章邯研判边防;一个封存御前,待时机公开;最后一个,他亲自留下。
他知道,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打仗。
是为了让兵工厂胎死腹中。
那些商人昨日还在犹豫是否投资,若今日传出“朝廷即将与匈奴开战”
,必然退避三舍。
资金一断,工程停滞,新政失信,百事皆溃。
赵高不必亲自动手,只需放风、引线、等火燎原。
可他也忘了,火既能烧人,也能照出藏身者的影子。
陈砚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型浑天仪模型,轻轻拨动外环。
指针缓慢旋转,最终停在西北方向。
他盯着那一点,良久未语。
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三下,短长缓。
是韩谈的暗号。
门开一线,韩谈步入,手中捧着一块布包。
他将其放在案上,一层层揭开——是一截断裂的箭镞,通体漆黑,带有螺旋纹路。
“出自阴山哨所地窖。”
他说,“不是秦造,也不是匈奴常用款式。
但上面刻有一个‘羽’字,极细,需放大镜才能看清。”
陈砚接过箭镞,指腹摩挲那道刻痕。
项羽?不可能。
此人虽仇秦,但从不与赵高往来。
况且其活动范围在江东,从未涉足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