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再起,老兵们迅起身,重披甲胄。
有人系带时手抖了一下,同伴立刻伸手帮他拉紧肩扣。
队伍列成斜阵,如大雁展翼,疾驰而出。
木戟破风,呼喝震耳,黄沙腾起,在朝阳下泛出金褐之色。
陈砚立于场边,静静看着。
他不需要欢呼,也不需要跪拜。
他要的是这支队伍能在关键时刻听令而动,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认同。
一名老兵在冲刺中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众人未停,反而加快步伐,将他护在阵心,继续推进。
待演练结束,那人爬起,满脸尘土,却咧嘴笑了。
“摔了也得跟上。”
他说,“不然对不起那份军饷。”
陈砚嘴角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
他知道,这批人已经变了。
他们不再是被动接受恩赐的弱者,而是新政的受益者,也是维护者。
一旦有人试图动摇这一体制,最先反抗的,便是他们。
操演毕,老兵列队归位。
教官清点人数,无一缺勤。
陈砚走上高台,并未致辞,只道:“明日依旧辰时集结,若有迟到者,扣除当日口粮;全队齐整,增盐酱一斤。”
“诺!”
众声齐应,声震校场。
他走下高台,未回宫室,而是沿着校场边缘缓行。
沿途所见,皆是老兵成群,讨论方才阵型变化,有人用树枝在地上划出“雁行击”
的进退路线,争论何处该提,何处当掩护。
一名年轻士卒路过,低声嘀咕:“这些老家伙,比我们还拼。”
陈砚听见了,未回应,只继续前行。
他知道,真正的变革,不在于法令如何书写,而在于人心是否随之转动。
昨日尚需以血立誓,今日已有万人自觉奉行。
这种转变,比任何铁骑都更稳固。
他行至校场西角,忽见一老兵独坐于兵器架旁,手中摩挲着一枚铜券。
那是新制军功凭证,背面刻有指纹凹槽,正面篆书“国不负老兵”
五字。
阳光落在上面,映出淡淡青光。
“你在看什么?”
陈砚问。
老兵抬头,神情平静:“我在想,这券若传给儿子,他会不会懂其中分量。”
“你会告诉他。”
“我会。”
老兵点头,“也会让他记住,这份安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陈砚凝视他片刻,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猛,原属北地第五戍营。”
“服役几年?”
“十二年。”
“伤在哪?”
“右腿,箭穿股骨,雨天仍痛。”
陈砚记下了。
这类人,每一个都是活碑。
他们的经历,会成为新政最有力的证言。
他继续前行,脚步未停。
校场尽头,炊烟升起,伙夫正在熬煮今日的赏膳。
肉香随风飘来,混着粗盐与野葱的气息。
老兵们陆续围拢,排队取食,秩序井然。
陈砚站在风中,袖中竹片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