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竹简“反控”
二字上方,将落未落。
陈砚未抬手去接,也未移开视线,只将袖中陶片轻轻抽出,使断口朝上,置于砚台边缘。
血滴落,顺着刻痕滑入缝隙,渗进竹纤维,形成一道笔直红线,自“反”
字起,贯至“控”
字末笔。
他起身,命近侍取新砚,另换一卷空白竹简。
对外只道前砚染污,需封存重制。
近侍捧砚退下时,陈砚在案头朱笔批了“工器失洁,责三日闭门思过”
,字迹平稳,无波无澜。
子时三刻,观星台。
陈砚独登,未带侍从。
他取出浑天仪铜环,将陨石碎片嵌入中央凹槽。
铜环微震,星轨投影缓缓铺展于石面。
他将带血陶片置于铜环下方,使血痕正对心宿方位。
片刻后,投影中“心宿二”
位置泛起红光,与血痕同步明灭,频率一致。
荧惑守心。
他取出炭条,在竹简上记:“心宿红斑现,血痕同步动,非偶然。”
又补一句:“天象与地网波动同频,必有人引动。”
下台时,他将陶片收入袖囊,铜环归匣,未留只字片语于观星台。
次日卯时,冯去疾与章邯奉召入宫,地点非正殿,亦非丞相府,而是少府令辖下一处废弃工坊。
此处原为铸造量器之所,后因材料短缺停用,四壁空旷,仅设三案,无窗,仅靠门缝透光。
陈砚已候于内,坐于中央案后,面前摊开竹简,炭条置于砚侧。
冯去疾入内,袖中朱笔未收,见陈砚不于朝堂召见,眉峰微蹙。
他落座后,目光扫过四周,低声道:“王上召见,何不于殿中议事?此地阴闭,不利言政。”
陈砚未答,只将竹简推至案前,上书八字:“荧惑守心,天下将乱。”
冯去疾瞳孔一缩,手指轻敲案几三下,随即从袖中取出龟甲,欲行占卜。
“不必。”
陈砚开口,“非天罚,乃兆乱。”
冯去疾抬眼:“何解?”
“本县在清远时,每逢大灾前,必有流民聚集、粮价异动、盗案频。”
陈砚执炭条,在竹简空白处画出三线,“天象非因,是果。
人心先动,而后天示其象。
今荧惑守心,非天欲降罚,是有人欲借天象,鼓动四方。”
冯去疾指尖微颤:“你言‘有人’?”
“地下传信网已有三处节点信号异常。”
陈砚取出韩姬所献残图,平铺于案,“南渠交汇、冷宫井道、骊山副道,皆标红点。
昨夜血痕与心宿红斑同步,频率一致。
若仅为天象,何须与地网共振?”
章邯一直未语,此时伸手抚过图面,指腹停在南渠节点:“信号波动,可为故障。”
“七日周期内,三节点皆于子时三刻出现短促脉冲,持续七息,间隔一致。”
陈砚取出浑天仪铜环,调整至昨夜星位,“脉冲时间,正合荧惑入心宿中宫之时。
若为故障,岂能如此精准?”
章邯沉默片刻,问:“你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