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捻起掌心的铜屑,目光微沉。
这弧形残片边缘锉痕整齐,齿距与九原守所持宽齿轮完全吻合。
这并非匠坊通用手法,而是特制修配的标记。
赵高已顺齿轮追查至浑天仪修缮环节,且派人混入匠坊,替换零件时故意留下痕迹。
他将铜屑置于案角,取来竹简,以朱笔在“匠役录”
中圈出一名姓名:赵籍,邯郸人,寅时三刻入宫,职司铜件打磨。
此人籍贯与赵高同源,入宫时间又契合其密会党羽的惯常时刻。
陈砚搁笔,命韩谈彻查此人近三日行踪,尤其关注冷宫方向传信井口及其周边设施,如石板等,是否接触过。
韩谈领命退出。
陈砚起身,绕过案前浑天仪,伸手拨动底座竹管,确认其仍对准冷宫方位。
昨夜井壁传讯节奏已被截录,若赵高派人查验信道,必现齿轮已被更换。
他不阻止,反而需要这种暴露——让赵高以为漏洞出自韩姬,而非自己早已掌控声路。
未及落座,殿外通报中车府令求见。
陈砚坐回席位,整理冕服下摆,指尖轻抚革带扣环。
肋骨处伤势未愈,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旧痛,但他将带扣再度收紧一圈。
门开,赵高缓步而入,月白深衣无褶,九节玉带钩分毫不偏。
他走近,再次整理带钩,动作一丝不苟。
“陛下近日操劳,臣特备药膳一盏,助眠安神。”
陈砚未接,只道:“中车府令素来不涉宫膳,今日何以亲至?”
“臣亦知逾矩。”
赵高垂,“然昨夜观星,见荧惑压宫门,恐陛下寝不安枕。
此膳以远志、酸枣仁为主,无他物。”
陈砚盯着他,见其指甲微颤,掌心泛白。
他想起朝堂之上赵高离殿时掐掌的动作,那时疑影密卫有漏,如今却主动进献药膳,反常。
“既是良方,朕岂能拒?”
他接过玉盏,当面饮下半盏,余下置于案侧。
赵高目光扫过空盏,瞳孔微缩。
陈砚忽而起身,走向浑天仪,拨动星盘至“荧惑守心”
位,陨石碎片在盘心微闪,投影落于墙面,正对李斯府邸方向。
他不动声色,眼角余光捕捉赵高反应——其呼吸频率骤增,眼睑收缩次数明显上升。
“此象未消。”
陈砚低语,“相权日重,内廷渐倾。
若再有奏报被压,恐星变应于人事。”
赵高低头:“臣当严查。”
“不必。”
陈砚收回手,“影密卫自有职守。
朕只问一句——若内臣被劾,尔等可有自保之策?”
赵高沉默片刻:“依律应对。”
“依律?”
陈砚冷笑,“陈胜之反,岂非因律苛而民溃?朕不欲见第二陈胜。”
赵高再拜,退去。
陈砚未动,直至门合。
他召来韩姬,命其取药膳残渣化验,不得假手他人。
韩姬领命,袖中鲁班锁轻响一声,似有松动。
陈砚未言,只目送其出。
少顷,他独坐密室,陈砚深吸一口气,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