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觉睡了。
可整个红星公社,所有人都被一股躁动的热气笼罩着,招工考试的前一晚,没人能睡得着。
家家户户的煤油灯,破天荒地亮了一整夜。
那些被翻出来的,边角都磨卷了的课本,成了比粮票还金贵的东西。
嘶哑的背书声,从一扇扇窗户里传出来,汇成一片嗡嗡的嘈杂。
“每月三十块!”
“是三十块啊!
还给粮票布票!”
“娃他爹,咱家娃要是考上了,咱这辈子就熬出头了!”
“你要是考不上,就跟我一样,在这地里刨一辈子食吧!”
类似的对话,在每一个亮着灯的屋子里上演。
对未来的渴望,压倒了疲惫,压倒了一切。
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考试,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唯一的船票。
考试当天,天还没亮,新厂区门口就围得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头,一眼望不到边。
来考试的年轻人,个个眼圈黑,眼里布满了血丝,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小册子。
那些跟过来的考生家里人,比考生还紧张,围在外圈,踮着脚往里瞧。
“好好考!
一定要好好考!”
“别紧张,就当是平时做题!”
“这可是铁饭碗!
一辈子的事!”
“妈,我知道了,我再看一眼书,多背两句,万一碰巧考到了呢。”
“好好好,你看你看。”
“爸,你别说了!
你儿子我多聪明啊,怎么可能考不上!”
“小满,哥跟你比一下,看谁考得好!”
“好啊,输了的话,哥你得给我买雪花膏!”
李主任和张科长带着人,嗓子都喊哑了,在人群里维持着秩序。
市里派来的监考官,穿着整齐的干部装,表情严肃,手里拿着名单和印章,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
一些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想托人递个话的社员,看到这阵仗,心里那点念想,顿时凉了半截。
这纪律,比之前任何一个国营大厂招工都严。
看来,那位周小姐说的话,不是场面话,是来真的。
三天后,结果公布。
公社的大喇叭,在沉寂了几天后,再次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整个公社,瞬间安静下来。
田间地头,院里院外,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现公布丝绸制品厂,第一批招工录取名单……”
广播员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开始念名字。
“第一名,周小满。”
周家院子里,正在劈柴的刘桂芬,手里的斧头“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她愣了几秒,随即爆出巨大的哭喊声,那声音里,全是喜悦。
“第二名,李建国。”
“第三名,王秀英。”
……
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家庭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哭泣。
没被念到名字的家庭,则一边紧张的等待,一边暗暗祈祷。
那些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干部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