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他倒在一片山崖下,身上有十几处刀伤,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把匕。
在他身边,躺着七八个毒贩的尸体。”
“而‘冲锋’,就趴在他的身边,浑身是血,一条后腿被子弹打断了,身上还插着一把刀。
我们的人靠近时,它谁也不让碰李响,就那么守着,喉咙都叫哑了,眼睛里流的,都是血。”
“后来,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带回来。
李响被追授一等功,追认为烈士。
而‘冲锋’,也因为在那次任务中的英勇表现,被授予了功勋犬的称号,从此,就改名叫‘功勋’了。”
王猛抬手,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从那以后,它就变了。
不再活泼,不再亲人,每天就是趴着,看着门口的方向,好像……还在等李响回来。”
“我们给它安排了新的训导员,全队最优秀的,可它谁也不认。
给它好吃的,它不吃;带它出去玩,它不去。
有一次,一个新的训导员想跟它亲近,强行给它套牵引绳,结果被它咬了。
那是它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攻击自己人。”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去打扰它了。
我们知道,它心里,只认李响一个人。
它的世界里,也只装得下李响一个人。”
“医生说,它身上的伤,加上心病,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它就是在靠着一股念想,硬撑着。”
王猛的故事讲完了,犬舍内外,一片死寂。
周觉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胀得难受。
她再次看向那只老犬,原来,它不是在养老,它是在服刑,用自己的余生,给自己画地为牢,只为等一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它不知道什么是牺牲,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它只知道,它的主人,它的战友,在离开前,跟它说:“等我回来。”
于是,它就等,从风华正茂,等到垂垂老矣,从“冲锋”
,等到“功勋”
,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等了,整整五年。
周觉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缓缓地蹲下身,隔着犬舍的栏杆,与那只叫“功勋”
的老犬平视。
她再次将精神力沉入它的内心世界,这一次,她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
“冲锋。”
她尝试着,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在它的脑海中,呼唤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趴在地上的老犬,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它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地掀开了一丝缝隙。
【谁……】
【谁在叫我?】
那个苍老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困惑,和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是我。”
周觉的声音,在它的脑海中,清晰地响起:“我认识李响。”
轰隆!
老犬“功勋”
那衰老的身体里,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力量,它挣扎着,用两条前腿,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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