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的行囊依旧简单,几件衣服,那台笔记本电脑。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轻轻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村子还在沉睡,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的凉意和潮湿的露水气息。
湖面是深灰色的,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磨砂玻璃。
他走到村口,昨天约好的一辆旧面包车已经等在那里。
司机还是那个黝黑的汉子,沉默地帮他拉开车门。
车子动,驶离了湖边的小村,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大理古城的方向,然后转向机场。
他靠在有些破旧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掠过的风景。
熟悉的稻田、白族民居、远处的苍山洱海,都在迅后退,变小,最终模糊成一片绿色的、流动的背景。
他没有回头。
几个小时后,他乘坐的航班呼啸着冲上云霄。
透过舷窗,下方是越来越小的、如同翡翠棋盘般的坝子,以及那条蜿蜒其间的、闪烁着银光的丝带——洱海。
然后,一切都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
飞行很平稳。
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脑海中,是过去近八个月的点滴碎片——晨雾中的粥香,雨后泥土的气息,烈日下的汗水,星空下的寂静,老奶奶沉默的背影……这些具象的、充满了生命质感的画面,与那两篇已然公之于众的、代表着人类理性巅峰的论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滋味。
当飞机开始下降,穿透云层,下方逐渐显现出北京城巨大而规整的轮廓,灰色的楼宇如同森林般蔓延到天际线时,一种熟悉的、带着某种无形压力的气息,似乎透过舷窗,隐隐传递进来。
他回到了他出的地方。
飞机落地,滑行,停稳。
他随着人流走出机场。
北方的干燥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夏日的燥热和都市特有的、混合着尾气与灰尘的味道。
这与洱海边湿润清冽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伟已经等在出口,依旧是那副沉稳干练的样子,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意味。
他接过张诚手中简单的行囊。
“张教授。”
赵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张诚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坐进了车里。
车子驶上机场高,窗外的景象飞流转,高楼,立交桥,车流,广告牌……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已经回到了这个高运转的、属于“张诚”
这个身份的世界。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洱海的波光,似乎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印记,但那冰冷的、攥紧心脏的孤独感,并未随之归来。
它被某种东西填充了,或者说,被安放在了某个更深的地方。
那近八个月的独处,像一次漫长的深海潜泳,他沉入了意识的底层,触摸到了某些冰冷而真实的基石。
现在,他浮出了水面,带着海底的寂静与沉淀,重新呼吸这人间的空气。
论文已经出,如同向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两颗巨石,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但他此刻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不可避免的风暴。
赞誉,质疑,惊叹,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