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寅时末的碎玉轩还浸在墨色晨光里,檐角的宫灯只剩一点昏黄余烬。
流珠轻手轻脚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寒气裹着廊下的梅香钻进来,她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宫衣。
凑近拔步床轻声唤道:“小主,寅时三刻了,该起身梳洗往翊坤宫去了。”
床幔内静悄悄的,只有甄嬛浅浅的呼吸声,却不见应答。
流珠心下微疑,又提高了些音量:“小主?再不起身,怕是要误了卯时正的请安了。”
接连唤了三四声,床内依旧毫无动静。
流珠慌了神,伸手轻轻撩开月白色的纱幔,见甄嬛侧躺着,额前的碎被冷汗濡湿,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试探着伸手去摸甄嬛的额头,指尖刚触到,便惊得缩回手——滚烫得吓人。
“哎呀!”
流珠低呼一声,转身就往外跑,“槿汐姑姑!
不好了!
小主热了!”
廊下守夜的槿汐闻言,提着宫灯快步进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
她先用手背贴了贴甄嬛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后颈,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低声道:“这烧来得蹊跷,小主怀着龙嗣,可马虎不得。”
恰在此时,甄嬛悠悠转醒,喉咙干涩得像着了火,一张口便是沙哑的低语:“流珠……”
“可是到时辰了?”
这声音又轻又哑,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黑。
“小主!”
流珠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槿汐也伸手托住她的后腰,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扶起来,垫上软枕。
“我这是……怎么了?”
甄嬛闭了闭眼,缓过那阵眩晕,声音依旧虚弱。
“小主,您热了,额头烫得很。”
流珠急得眼圈红,“您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要不要再躺会儿?”
甄嬛点点头,抬手按了按胀的太阳穴,低声道:“浑身酸软得很,头也昏沉。”
话虽如此,她却挣扎着想要下床,“不行,卯时正的请安不能误,华妃本就等着挑错,我若是缺席,岂不是给了她拿捏我的由头?”
“小主万万不可!”
流珠急忙按住她,“您如今怀着龙嗣,还着热。”
“这一路轿辇颠簸,再到翊坤宫站半个时辰请安,龙嗣如何受得住?”
“年将军权势再大,也不能拿皇嗣安危当儿戏啊!”
甄嬛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她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可华妃向来记仇,此次皇上离宫,她本就想借机立威,自己若是告假,指不定被她编排成什么样子。
槿汐端来一杯温水,用银匙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轻声道:“小主,流珠说得在理。”
“您是如今怀着龙嗣,身子要紧,便是华妃娘娘,也断没有逼着孕中妃嫔带病请安的道理。”
她见甄嬛仍在犹豫,又补充道:“不若今日让小允子去翊坤宫回话,就说小主夜间偶感风寒,热乏力。”
“实在难以起身,特向娘娘请旨静养,等身子好些,再亲自去翊坤宫请罪。”
“华妃娘娘虽好强,却也顾着皇家体面,断不会为难一个怀了龙嗣的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