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二月末,肆虐三月有余的疫病终是在药方推行下敛了凶焰。
各地衙门前的施药点渐渐冷清,可街巷间仍不时见白幡飘动,素色孝布在风里打着旋,像极了那些没能熬过来的魂灵。
药香尚未散尽,幸存的人们已扛起锄头、拿起针线——日子再难,也得往前挪步,坟头的新土未干,灶台上的烟火已先升起。
京城作为善之地,宫墙的封锁比民间早解三日。
朱漆宫门次第开启,洒扫的太监宫女脚步声渐密,只是空气里除了松烟香,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味,提醒着那场刚退去的劫难。
“娘娘您瞧,御花园的桃花都打苞了。”
碎玉轩里,槿汐扶着甄嬛在廊下散步,指着远处的粉白花苞笑道,“解封了就是好,连风里都带着暖意。”
甄嬛扶着沉甸甸的孕肚,望着宫道上往来的宫人,轻轻“嗯”
了一声:“只是这宫里,怕是比从前更热闹了。”
她月份已足,太医嘱咐少出门,每日也只在院中走两圈,心思全在腹中孩子身上。
储秀宫的暖阁里,安陵容正由乳母抱着弘礼喂奶,听小海子回禀宫外情形。
指尖抚过孩子柔软的胎:“知道了,告诉下头,不必特意打听别处的事,把六阿哥照顾好最要紧。”
月子里的规矩重,她本就不便外出,如今更是大门不出,只守着这方寸天地。
景仁宫却透着不同寻常的凝重,静悄悄的,连一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听得真切。
皇后斜倚在软榻上,太医院的章院判刚把过脉,正低声嘱咐:“娘娘这胎气本就不稳,前几日动了胎像,更需静养,万万不可劳心费神,更别提外出了。”
“本宫知道。”
皇后声音虚,手紧紧按着小腹,“天坛还愿的事,让皇上独自去吧。”
“本宫……顾不上了。”
她眼下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保住腹中龙嗣,其他的事,哪怕是祭天祈福这等大典,也得往后排。
三月初一这天,宫中的动静终究大了起来。
銮仪卫的队伍从太和殿一路排到午门,明黄色的龙旗在风里舒展,胤禛要亲自去天坛还愿,为大清百姓祈福。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今日的大典便由朕代劳。”
临行前,皇上去景仁宫看了一眼,见皇后脸色苍白,终是叹了口气,“你安心养胎,其他事不必挂怀。”
皇后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胤禛按住:“躺着吧,这才是给朕省心。”
銮驾缓缓驶出宫门时,各宫的目光都追着那明黄的身影。
碎玉轩的窗后,甄嬛望着远去的仪仗,轻轻抚摸孕肚:“孩子,等你出来,也该见见这大清朝的天日了。”
储秀宫的檐下,安陵容听着远处的鼓乐声,对林秀笑道:“皇上心里,终究是装着百姓的。”
风拂过宫墙,卷起几片未落的残雪,桃花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在空气中交织。
疫病虽去,留下的印记却未消散,而这深宫之中,各人的心思早已随着解封的宫门,悄然活络起来。
只是此刻,谁也没说破——这暂时的风平浪静下,正酝酿着新的波澜
皇后因凤体违和,一心只念着腹中龙嗣,六宫权柄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