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见不得人受欺负,也是真的。”
余莺儿拿起绿豆汤,喝了一口,冰凉清甜,压下了心底的燥热。
她忽然明白,初得宠时的锋芒,像无根的浮萍,风一吹就倒;
而如今这份藏在温和里的坚韧,才是在宫里立足的根本。
她轻声道:“多谢贵人指点,余莺儿记下了。”
安陵容看着她眼中少了尖锐、多了沉静的光,点了点头:“慢慢熬,总会好的。”
窗外的日头依旧毒辣,但殿内,因着这片刻的暖意,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安陵容在回养和殿的路上,指尖捻着帕子上绣的半朵兰草,脚步慢了几分。
身旁的锦绣见她眉心微蹙,轻声问道:“小主,刚在储秀宫替余答应出头,会不会惹刘嬷嬷记恨?”
安陵容眼帘微垂,声音压得极低:“记恨便记恨,一个掌事嬷嬷罢了。”
她顿了顿,望着廊下被日头晒得蔫了的盆栽,“你当我真是可怜那余莺儿?”
锦绣一愣:“小主方才……”
“你瞧她失宠后那副模样,是不是像极了我刚入宫时?”
安陵容唇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同为不得志之人,见了难免动几分同病相怜的念头。”
“但更要紧的是——”
她转头看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这宫里最不缺的是落井下石的人,雪中送炭的却少。”
“我今日帮她一把,她若还有几分良心,往后总能记着这份情。”
锦绣似懂非懂:“可余答应先前那般张扬,怕是……”
“张扬?”
安陵容轻轻嗤笑一声,“不过是仗着一时恩宠罢了,如今摔下来,才知道疼。”
“这种人,要么彻底消沉,要么就会变得格外惜命。”
“若她想往上爬,我今日这份情,便是她将来的梯子。”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语气添了几分倦怠,“再说,不过是几句话、一碗绿豆汤,投入甚微,若真能换个日后可用之人,何乐而不为?”
正说着,她忽然一阵头晕,下意识扶住廊柱。
锦绣连忙上前搀扶:“小主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安陵容摆摆手,缓了口气:“许是天太热了,无妨。”
心里却暗忖:这几日总觉乏力,莫不是……
她眼神一凛,随即又掩去,“提前打点总没错,多个人脉,便多一分底气。”
“走吧,回殿歇歇去。”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砖上,像一道沉默的算计,与宫墙的阴影渐渐融为一体。
又过了些时日,暑气愈浓重,连养心殿的冰鉴都添得比往日勤了三倍,可穿堂风卷着热气进来,依旧让人闷得慌。
皇上埋于奏折堆里,朱笔在“漕运赈灾”
四字上重重圈了一下,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苏培盛连忙上前用帕子轻轻拭去,候在一旁时,脸上总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喜意。
待皇上终于搁下笔,苏培盛才躬着身凑上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藏着笑意:“主子,刚接到圆明园那边的回话,西路的长春仙馆、碧桐都修葺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