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鞭炮声,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而在这间简陋的小平房里,一老一少。
一个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个的人生刚刚被迫转向。
新年,在欢声笑语中到来了。
而某些无法言说的信念,也在此刻,完成了它沉重的交接。
……………………
陈树仁校长,最终还是没撑到第二个春节。
肆意生长的癌细胞将他本就瘦削的身体啃食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最后的时光里,他疼起来几乎每每都要用头去撞墙。
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雷厉风行,甚至会跪倒在地,哭嚎着祈求医生再给他来一针杜冷丁。
好在,他没遭多久罪。
无儿无女,身后事也冷清。
最后还是王成芳这个他生前用最粗暴方式挽留下来的学生,为他料理了后事。
往好了看吧,王成芳已经给不少人料理过后事,比她的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有经验。
火葬场,公墓,注销户口……这些地方的流程怎么走,她很清楚。
送老校长走的那一天,王成芳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自已都觉得诧异。
或许是因为早就做好了长久的心理准备;又或者是因为亲眼目睹过老校长最后时刻被病魔折磨的非人惨状,只觉得死亡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仁慈的解脱。
更可能的是因为,王成芳能清楚的感觉到,校长的理念已经在她心中深深扎根,开始顽强地发芽了。
只要这理念不死,老校长就没有离开她。
1997年高考,王成芳的名字震惊了整个省份。
全省理科状元。
耀眼的成绩单,成了她对过去所有苦难最有力的回应。
也像是对陈树仁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以她这种分数,本来天下大可去的。
然而,在周围同学一众诧异的目光中,她却毅然而然地在志愿表上填下了京城师范大学。
攻读教育学专业。
陈树仁留给她的那笔遗产,远比想象中更加丰厚。
大学四年,生活节俭的王成芳,加上在京城做家教的一些收入,竟然也过得从容,没怎么为生计发愁。
本科结束,又考入震旦大学攻读三年研究生。
她在教育学的理论海洋中深入探索,不断反思。
咀嚼着陈树仁那套基于本能的教育实践方式。
并从中提炼出了更系统更理性的内核。
七年时间,转瞬而逝。
2004年,夏末。
王成芳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衡河市。
火车站依旧喧嚣,但城市的脉络已然改变。
时代的车轮滚滚驶过,无情地在物质世界留下了刻印。
高楼多了些,街道宽了些,但空气中似乎总是弥漫着一股浮躁的气氛。
她背着简单的行囊,凭着记忆走向曾经的衡河中学。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