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的黎明,是被海风里若有若无的咸腥味和第一班渡轮的汽笛声唤醒的。
“粉肠!你锉刀嘅角度又错咗!”梁叔中气十足的咆哮在空旷的工场里回荡,他手里拿着一把游标卡尺,像拿着尚方宝剑,“同你讲过几多遍,推锉要平,拉锉要轻!你睇下你呢块铁,搓衣板咁,攞去洗衫都嫌刮手啊!”
大旧辉缩了缩脖子,看着手里那块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铁块,欲哭无泪。想他“慈云山大旧辉”好歹也是在麻将馆里能一拖三的猛人,现在却被一块烂铁搞到怀疑人生。
“梁伯,唔好咁火爆嘛。我……我尽力了。”他小声嘀咕。
“尽力?你沟女嗰阵都比家下用力啦!”梁叔吹胡子瞪眼,“基本功都未练好,仲想学师父我嘅独门绝技?发梦啦你!”
另一边,飞机陈正监督着通宵明。
通宵明的任务是给一排钻头做标记,每个标记的间距必须精确到零点五毫米。
他趴在工作台上,一手拿着钢尺,一手捏着划针,屏息凝神,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腰挺直!手咪震!”飞机陈像个严厉的教官,背着手在他身后踱步,“你当自己系绣花女啊?划条线都好似蛇爬咁!将来你大佬叫你去拆弹,你系咪都系咁手震脚震啊?”
通宵明委屈得想哭。
大佬凡哥是叫他们来保护陈伯,顺便学门手艺,可这手艺也太他妈的难学了。
他宁愿去跟人讲数,起码输赢有个准话,这刨铁划线,对与错全在老师傅的一念之间。
排骨是三人里唯一没被骂的。
他负责清点和保养从三家村淘回来的那些“宝贝”。他学着陈伯的样子,戴上白手套,用沾了煤油的软布,一点点擦拭那些锈迹斑斑的零件,神情专注。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当一块满是污垢的黄铜罗经外壳,在他手里慢慢恢复光泽,露出然有几分相似。
周凡走进工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鸡飞狗跳”又“井然有序”的画面。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
“凡哥,你来啦。”郑丹瑞从里间的办公室走出来,将一份行程表递给他,“金士顿律师行那边约好时间了。另外,英国领事馆商务参赞嘅秘书打过电话来,问你几时有空,想约你饮下午茶。”
“推掉。”周凡看也没看行程表,“就说我最近在潜心研究电影艺术,为新角色体验生活,没时间。”
“体验生活?喺呢度?”郑丹瑞看了一眼正在被梁叔用扳手敲屁股的大旧辉,表情古怪,“凡哥,你嘅角色……唔会系个铁匠吧?”
周凡笑了笑,没回答。他走到陈伯的工作台前。
陈伯正戴着一副德国制的放大镜,用一根细如牛毛的探针,清理着驳壳枪击发机里一个细小的弹簧槽。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不是在跟冰冷的钢铁打交道,而是在修复一件稀世的瓷器。
“陈伯。”
“凡哥,你来睇睇。”陈伯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哋遇到个难题。驳壳枪嘅枪机后坐行程好短,原厂设计嘅复进簧,用耐咗容易金属疲劳,导致卡壳。我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