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AC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中的深水炸弹。
它炸翻的,不只是一场审判。
更是整个港岛警队,那张维持了数十年的,由英资高层与华人精英构筑的,脆弱不堪的权力平衡网。
墙倒,众人推。
鼓破,万人捶。
这句古老的东方谚语,在接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内,以一种最冷酷,也最真实的方式,在湾仔警察总部上演。
……
O记总警司办公室。
黄志明屁股底下的那张红木椅子,不再是火山口,而是变成了整个警队华人势力的龙椅。
那台红色的内线电话,不再是催命符,而是变成了表彰忠心的热线电话。
“黄Sir!CID的B组,之前跟过简志华的案子,他们有他私吞赃款的线索!”
“黄Sir!反黑组那边,有伙计愿意出来作证,指认简志华当年是怎么跟14K的葛天雄勾结,做掉和联胜坐馆的!”
“黄Sir!政治部的,我们自己人,截留了一份简志华卖情报给MI6的原始档案!”
办公室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
曾经那些对黄志明避之唯恐不及的同僚,现在一个个脸上堆着最谦卑的笑容,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投名状”,排着队,等着觐见这位即将登顶的警界新王。
那些曾经被简志华打压、排挤、投闲置散的势力,此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警队的各个角落里疯狂涌出,带着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和黑料,争先恐后地,要往简志华那艘正在沉没的破船上,再狠狠地踹上几脚。
黄志明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吐出一个“嗯”字。
他看着那些前倨后恭的嘴脸,心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知道,这些人效忠的不是他黄志明。
他们效忠的,是权力。
而现在,他,就是权力本身。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O记高级督察制服的警官,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他是简志华曾经最得力的心腹之一,之前在走廊里见到黄志明,眼角都懒得抬一下。
此刻,他却弯着腰,双手捧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脸色比哭还难看。
“黄……黄Sir……”
黄志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名高级督察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
他一咬牙,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黄Sir!我错了!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跟错了人!”
“简志华那条老狗不是人!他做的那些事,天理不容啊!”
“这份,是他这些年通过海外皮包公司,跟英资财团勾结,帮他们做黑手套的所有账目!我……我全都整理出来了!求黄Sir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做污点证人,我什么都肯说!”
黄志明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昔日同僚,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去扶,也没有去看那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