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梧桐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砸在林乔沾满泥点的鞋面上时,她才猛地惊觉,秋天来了。
夏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没完没了的烈日、干裂的土地、吱呀作响的井架,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红薯秧被沤泡后散发出的独特气味。
但终究是熬过来了。
深井在挖到快三十丈的时候,终于冒出了浑浊却甘洌的水。那口水井救活了下游近百亩最精贵的水田。虽然稻穗大多干瘪,但终究没有绝收。
而那些在绝境中被逼出来的“副业”,竟也歪打正着地闯出了点名堂。
红薯秧织出的布,虽然粗糙,但厚实耐磨,价格又极便宜,被附近州县做苦力活、走镖的人家抢购一空,甚至还有商人找上门来,想谈长期买卖。用瘪谷杂粮酿出的醋、酱,味道居然也别具风味,在本地集市上很受欢迎。
封地账面上赤字的窟窿,就这么被一点点填上了,甚至还略有盈余。
秋收的场面,远不如去年那般热火朝天,粮垛也矮小了不少。但每个人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庆幸。能活着,有饭吃,有衣穿,已经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
林乔站在打谷场边,看着农户们将并不饱满的谷粒归仓。李庄头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布包。
“郡主,这是俺们几家凑的,最好的谷子,单独打出来的,给您留着当口粮。”老庄头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今年收成不好,委屈郡主了。”
林乔打开布包,里面是金灿灿的谷粒,虽然算不上特别饱满,却颗颗干净。她心里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知道,这肯定是农户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李叔,你们……”她嗓子有点堵。
“郡主,您别推辞。”李庄头摆摆手,“要不是您带着俺们折腾,今年别说交赋税,怕是连粥都喝不上溜。这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林乔默默收下了那包谷子,感觉沉甸甸的。
秋收后,紧接着就是缴纳赋税。林乔亲自盯着,将计算好的粮食、布匹、以及一部分银钱装箱上车。数量刚好够数,不多不少。
看着运粮车吱吱呀呀地驶向县城,林乔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赋税交完,封地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气氛松弛下来。但林乔却没闲着。夏天的旱灾给她敲响了警钟,靠天吃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带着人,更加细致地勘察封地内的山川河流,规划着更大规模的水利建设。哪里可以修建水库,哪里可以开挖更长的引水渠,哪里适合打更多的深井……她要把水的命脉,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同时,她对作物的种植结构也做了调整。不能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水稻小麦上,要扩大耐旱作物的种植面积,红薯、土豆、各种豆类杂粮,都要推广开来。她还让007筛选了几种适合本地气候的果树苗,准备在那些贫瘠的坡地上试种。
日子在忙碌的规划和准备中悄然滑过。天气渐渐转凉,田里的活计少了,但学堂里、作坊里却更加热闹。娃娃们的读书声,妇人们的织机声,工匠们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封地冬日里最动听的乐章。
这天,林乔正在灯下(这回是正经的油灯了,节能台灯怕吓着人)画一张水车改造图,外头传来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