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探马浑身浴血,甲胄上还沾着沿途草木的断枝,连滚带爬地冲进临时搭建的军帐时,帐内烛火被气流掀得剧烈摇晃,将辛弃疾挺拔的身影在帐壁上扯成一道狭长的暗影。
他单膝跪地,嘶哑的嗓音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双手将染血的军情简报高举过顶:“将军!前方急报 —— 卡维塔副帅所部,在坦贾武尔南郊三十里处,遭敌军合围!”
辛弃疾抬手接过简报,指尖触到粗糙麻纸的瞬间,只觉一股寒意顺着指缝钻进心口。他缓缓展开那张被血渍浸透大半的纸片,上面潦草的字迹歪斜难辨,却字字如刀:“敌军约十万之众,分五路布防,铁壁合围,我军数次突围皆败,伤亡已逾三成……”
他垂眸盯着那行 “铁壁合围”,缓缓摇了摇头,帐内寂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他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 完了,卡维塔麾下将士,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简报边缘,粗糙的纸纤维刮得指腹发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卡维塔平日里的模样 —— 那个总爱穿着银甲、腰间挂着弯刀的女子,说话时总带着几分爽朗,哪怕面对数倍于已的敌军,也从未露出过半分怯色。
可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十万敌军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连探马都能看出 “铁壁合围”,可见局势已是危如累卵。辛弃疾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个一向擅长创造奇迹的女子,能再一次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 但他很清楚,这一次,自已绝不会再派兵去救她了。
这并非他辛弃疾见死不救,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救。方才探马带回的消息,早已将敌军的部署说得明明白白:
东路是擅长山地作战的泰米尔部落兵,手持短刀与投矛,在山林间布下了层层陷阱;西路是装备了强弓硬弩的瞿折罗骑兵,人马皆披轻甲,机动性极强,能在瞬息间封堵任何突围缺口;南路是朱罗王朝的重装步兵,手持长盾与长矛,组成密集的方阵,如铜墙铁壁般堵住了通往坦贾武尔的必经之路;
北路则是配备了投石机与床弩的后勤部队,能远距离压制我军冲锋;中路更是敌军主帅亲自坐镇,统领着最精锐的皇家卫队,随时准备支援各路防线。这样的包围,堪称滴水不漏,别说找到缝隙突围,就连一只飞鸟想要从包围圈中掠过,恐怕都要被密集的箭矢射成筛子。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简报揉成一团,重重砸在案几上。他要是此刻带着身边仅有的两万女兵与老弱残兵回去营救,别说救不出卡维塔,恐怕连自已和这些弟兄们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更何况,他辛弃疾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圣母 —— 想起前些日子,卡维塔还当着众将的面,冷嘲热讽他 “过于谨慎,错失战机”,甚至暗指他 “畏敌如虎,丢尽大宋男儿的脸面”。
如今她身陷重围,自已又何必上赶着去讨好?他辛弃疾征战凭的是真刀真枪的战功,靠的是杀伐果断的谋略,从来不是那种摇尾乞怜、看人脸色的卑贱之人。
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负责警戒的士兵在巡逻。辛弃疾走到帐门口,撩起帐帘望向远方,夜色如墨,只有几颗疏星在天际闪烁,远处隐约能听见敌军营地传来的号角声,虽微弱却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