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炎夏的风携着暖意漫过晚枫堂的青砖黛瓦,将后院的海棠花瓣吹得簌簌落在凉亭的飞檐上。
凉亭下,袁楚凝斜倚在一辆特制轮车上,月白的软缎裙摆垂落在车轮边,衬得她孕期愈发温润的脸庞添了几分柔和。
这车轮是李景隆亲手刨制的,木料选的是最轻的楠木,轮轴处裹了厚厚的鹿皮,连扶手都打磨得光滑如玉,为的就是让她孕晚期身子沉时,能安稳地坐着出来晒晒太阳。
“这天儿真好,风里都带着甜香。”袁楚凝望着不远处抽芽的柳树,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春桃捧着描金茶盘立在左侧,纤细的手指捏着茶夹,正将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注入白瓷杯,蒸腾的热气里飘着清雅的茶香。
苏晚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个描花漆盒,正仔细剥着一颗西域进贡的葡萄,指尖沾了些晶莹的汁水,便随手用帕子擦了擦。
李景隆半蹲在轮车边,将右耳轻轻贴在袁楚凝隆起的小腹上,原本锐利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连唇边的笑意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雀跃。
“你听,他又动了。”李景隆抬起头,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宠溺,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腹中的孩子。
“刚才还踢了我一下,力气倒是不小。”
袁楚凝被他这副模样逗得轻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瞟了一眼身旁抿着嘴偷笑的春桃和苏晚,略带娇嗔地伸手推了推李景隆的肩膀:“好了好了,哪有你这样从早到晚听的,被她们看了笑话。”
“谁敢笑我?”李景隆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语气里满是纵容,“眼瞅着就要出生了,我激动啊。”
时隔数月,距离袁楚凝生产已经没多久了,很快他们夫妻二人又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自打数月前朱允熥离京就藩,李景隆又像之前那样,彻底放下了朝堂上的纷扰,整日守在晚枫堂。
袁楚凝怀胎十月,从最初的孕吐不止,到后来夜里频繁起夜,他都尽可能陪在身边。
连她爱吃的蜜饯、爱喝的汤羹,都要亲自盯着厨房准备。
怀胎十月,最辛苦的就是做娘的。
旁人都说国公爷如今没了往日的锐气,可只有袁楚凝知道,这份温柔,是他藏了半生的心意。
或许正是因为李景隆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对袁楚凝的爱意变得越发深重。
春桃将茶杯递到袁楚凝手边,笑着说:“夫人,您就别拦着少主了,少主怕是比您还盼着孩子出生呢。”
苏晚也跟着点头,把剥好的葡萄放进白瓷碟里,推到袁楚凝面前:“是啊夫人,这葡萄是西域刚送来的,您多吃点,对胎儿好。”
旁人只知李景隆赋闲在家,却不知夜枭司的势力早已遍布天下。
那些铺在江南的绸缎庄、开在西北的皮毛行,全是夜枭司的据点,就连今日桌上的西域葡萄,也是据点的人特意送来的。
袁楚凝接过茶杯,刚要开口,却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只见福生快步从月亮门外跑来,青色的衣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满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