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征闻言,只是低头继续捆艾草,耳根却悄悄红了。他想起上个月,粮铺老板仗着米价涨了,故意克扣给孤儿们的口粮,是他堵在粮铺门口,拿着杆小秤一克一克地称,硬是让老板把缺的米补上了。
当时只觉得是该做的事,此刻被老妪一提,倒像是真应了天幕里的话。
“对了魏郎君,”老妪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前几日你帮我孙子写的家书,他托人捎回些核桃,你尝尝。”布包里的核桃还带着山泥的湿气,显然是刚摘的。
魏征正要推辞,老妪却不由分说地往他怀里塞:“拿着!你帮咱街坊写文书从不收钱,这点东西算什么?再说了——将来真当了大官,也好替咱老百姓说话。”
他攥着温热的布包,看着老妪佝偻着背把艾草往竹匾里拢,忽然想起天幕里说他“正厅漏雨也不修”,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得发慌。
此时的太极殿,气氛却不像市井那般轻松。天玄帝把刚写完的朱批往案上一放,金笔在砚台里碾出墨花:“徐贤,你说这魏征,现在该多大年纪?”
侍立一旁的徐贤躬身道:“按天幕说的‘三岁丧母,五岁丧父’,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
他偷瞄了眼陛下的脸色,见龙颜虽沉,眼底却没怒意,又补充道:“巨鹿郡下曲阳县,臣这就着人去查,看是否有这么个学子。”
天玄帝却摆手:“不必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他拿起案上天幕刚消失时,宫人抄录下的“愿为良臣,不为忠臣”八个字,指尖在“良臣”二字上反复摩挲,“这话无论看几遍,都记忆犹新。这样的人,真乃大乾之幸,朕倒要亲眼瞧瞧。”
徐贤伺候陛下多年,还是头回见他第二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如此上心,忍不住多嘴:“陛下,依老奴看,这魏征能有那般风骨,怕是跟早年的苦日子脱不开关系。
您看他偷听课、抄书抄到指尖流血,这股子韧劲儿,寻常学子可没有。”
天玄帝哼笑一声:“苦日子磨人,也养人。当年太祖皇帝不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温室里养不出松柏,这魏征,倒像是块经得住捶打的好铁。”他顿了顿,忽然道:“把太学的入学名册拿来。”
徐贤连忙取来名册,天玄帝一页页翻着,目光在“巨鹿郡”三个字上停了停,忽然指着其中一行:“这个魏征,是不是就是天幕说的魏征?”
名册上的名字旁写着“巨鹿郡下曲阳县,父早亡,母早亡,师从乡儒”,字迹娟秀,显然是录入官仔细写的。
徐贤凑近一看,连忙点头:“正是!这学子去年在郡试中得了头名,因家贫未能赴京,还是当地县令上书举荐,才破例给了太学名额,只是至今尚未入学。”
天玄帝指尖在名字上敲了敲:“为何未入学?”
“听说是在长安打零工,攒盘缠呢。”徐贤答道,“还帮着别人抄录文书,听说字写得极好。”
天玄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倒真是个闲不住的。传朕旨意,太学那边免了他的束脩,再拨些笔墨钱——告诉他,要想替百姓说话,先把书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