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四年的十月末,北地的寒风卷着渤海咸涩刺骨的水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燕云十六州东缘的海滨之地——滦州。
滩涂灰暗,枯苇瑟瑟,往日捕蟹拾贝的炊烟变得稀疏而慌乱。
连日来,出海归来的渔民脸上不见了收获的喜悦,只剩下惊惶不安与窃窃私语。
“大船!
好大的船!
铁壳似的!
从没见过那种颜色!
灰突突的,像鬼影子浮在水上!”
“不止一艘!
好几条呢!
就在离咱这河口二三十里的海面上晃荡!”
“对对!
还有旗子!
画的像海怪!
吓人得很!
看着就不是善类!”
惶惶之语如同被风催生的野草,迅蔓生至滦州府衙深门。
此地州牧,正是当年于汴梁城下主导宋金媾和、一度显赫而后因政争失利(实则是陈太初厌恶其品性)被配边州的秦桧。
这位曾以一纸议和文书搅动乾坤的“能臣”
,此刻却面如死灰,捧着案头几份字迹潦草、语焉不详却字字惊心的渔民画押供状,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辽东半岛的战火硝烟虽远在数百里之外,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已随着渔民惊魂的描述,直逼他这燕云东南的海疆门户!
小山港被焚的惨烈景象才在邸报上墨迹未干,难道贼人竟胆大包天,将魔爪伸向了帝国新复的命脉——燕云十六州?
“快!
快!
八百里加急!
飞报韩帅!
滦州海面现可疑巨舰!
绝非大宋旗号!
恐……恐是月前袭击沧州小山港的贼军分兵窥伺!”
秦桧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慌乱,几乎失态。
他深知自己这被贬之身,若辖地有失,绝无幸理。
至于报信是否有夸大其辞以推卸之嫌,此刻的惊悸已顾不上了。
烽火,迅燃向燕云腹地的心脏——坐镇幽州(今北京)的燕云节度使韩世忠!
宣德门(汴梁皇宫正门)外的旧日风光犹在眼前,此刻却被边塞的冷冽罡风吹透。
韩世忠魁梧的身躯披着厚重的玄黑貂氅,屹立在冰冷的沙盘前,脸色凝重如铁。
案头,秦桧的惊惶告急文书与小山港月前遭难、辽东半岛正陷入苦战的军报叠在一处。
他的目光在幽州、滦州、山海关(榆关)、辽东这片广袤版图上游走,最后死死盯住榆关以东、滦河入海口那片被阴影覆盖的区域。
“好胆!
朴氏狂犬,刚在辽东半岛咬下块肉,转眼就想来老子家门口撒野?!”
韩世忠声若洪钟,震得案上笔架嗡嗡作响,“滦州是燕云的东门!
榆关(榆州)更是锁钥咽喉!
此地若有闪失,燕云门户洞开,宋金那点脆弱的和平转眼就会变成北地铁蹄南下的踏脚石!
老子这节度使的脑袋,不够砍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沙盘案几上,震得标注“滦州”
的小旗一阵晃荡:
“传令!
命张俊部即刻移师滦州!
沿河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