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把金黄的小米,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撒向廊檐下挤作一团,啾啾鸣叫的雀鸟。
阿依娜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赵牧身后,声音清冷如这晨间的空气:“公子,西边有消息了。”
她将一枚细小的铜管递上,“鹞子传书,薛将军已在伊州扎营,但高昌城像个铁刺猬,第一次试探,没讨到便宜。”
赵牧展开铜管中的纸条,目光迅速扫过上面更详细的密报。
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最后一点小米撒出去,赵牧拍了拍手,任由那张轻薄的纸条飘落进旁边烧得正旺的炭火盆中,瞬间卷曲,焦黑,化为一小簇跳动的火焰,随即熄灭,只剩一缕青烟。
“硬骨头啊。”他轻轻吐出三个字,转身走进温暖如春的内室。
炭盆里的银骨炭无声地燃烧,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他在铺着软厚垫子的胡床上坐下,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小口抿着,便随口道:“薛万彻是沙场骁将,知道利害,正面强攻吃亏的事不会一直干。”
赵牧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现在比拼的是耐心,更是手段。”
“咱们这边,也该动动了。”
“这场战事可还关乎咱们在西边的生意呢。”
“所以光指望前线将士流血,那可不行。”
“得尽快结束战事,才好搞钱啊.....”
说着,赵牧放下茶杯,看向垂手侍立的阿依娜,眼神变得清晰而锐利吩咐道:“让夜枭培养的那些鹞子们都动起来吧。”
“按之前商定的方略,把那些小礼物,一份一份,都给麹文泰送过去。”
赵牧口中所谓的“礼物”,便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一些针对高昌国内各阶层而精心炮制的谣言。
轻轻吹开茶汤上的浮沫,赵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礼物嘛,无非是几句贴心话。”
“要让高昌人相信,西突厥的老家都快被打成烂泥潭了,咥利失可汗病得只剩一口气,几个儿子在金山脚下抢地盘打破了头,根本顾不上他们这远在东南的棋子。”
“时间,地点,死了哪个部落首领,弄得越真越好。”
“然后.....”他顿了顿,“透点风出去,就说大唐和吐蕃,回纥早就纳入大唐为盟了,战后一块分果子。”
“尤其要让高昌国内那些不是麹文泰心腹的贵族和部落首领们听见,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跟着麹文泰死守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嘛.....”赵牧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麹文泰不是大兴土木修他那天佑祠吗?”
“就说他劳民伤财,已经触怒了雪山神灵,今年冬天高昌必有白灾,牛羊冻死,人畜难存。”
“传的越邪乎越好。”
阿依娜凝神静听,复述一遍,确认无误。
“还有,”赵牧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让底下人手脚干净点,趁夜往高昌守军常用的几处水井里,丢些死老鼠或腐烂的牲口内脏,量不用大,够恶心人就行。”
“再找机会,在他们某个偏僻点的粮垛旁放把小火,烧不掉多少粮食,但要弄得浓烟滚滚,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