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覃珣都只是呆呆望着骊珠,不敢相信自己刚刚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
他的耳尖迅速染上薄红,淡而薄的唇紧抿。
覃珣没有听信骊珠的话,而是拿起那只匣子,打开给她看:
“公主,这就是你说的羊肠”
里面只有几只墨香淡淡的竹笔。
“你非要看,我也可以让他拿来给你看。”
骊珠神色镇定,丝毫没有被人拆穿谎话的慌乱。
她想,这个就叫近墨者黑。
都是裴照野的错。
覃珣怔然片刻,视线在她的眉目间逡巡。
仍是从前秾丽若桃李之花的容颜,但过于温软的神态却生长出棱角,多了几分会刺伤人的锋芒。
既是好事,又好像不那么好。
好在她终于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只能躲起来哭的小姑娘。
坏在——
“即便是想要我知难而退,也不必用这样粗鄙的话,污了公主的金口。”
他将匣子放回案几上,抬眸看她:
“公主说的成婚,是气话,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骊珠将那颗喜糖拍在他手心里,在上首的坐席前端正坐好。
“天地见证,遥拜高堂,王母仙人在上,我为什么要拿这个骗你——但你今日来,不是为了问这个吧。”
他捏着那颗饴糖,好一会儿才放入口中。
糖是甜的,舌尖却是苦的。
覃珣从她的语气中品出了一丝微妙意味。
她离开雒阳前,两人虽有青梅竹马的亲昵,却彼此都带着克制。
但自从在伊陵见面开始,他与她的争执就变得极其直白,让他莫名有种,既疏远,又亲近的异样感。
可再亲近……又能如何呢
她竟然真的喜欢那个裴照野,喜欢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嫁给他。
再抬起头时,骊珠察觉到他的神色冷静几分。
不再是私下那副柔和面孔,剥离了青梅竹马的身份,此刻的覃珣以覃氏嫡长公子的身份与她对话。
“听闻谢氏府上的六娘子给公主递了拜谒,新岁过后,想必还会有更多绛州世族想要与公主结交——但,公主以为这样就能拉拢绛州这些世族了吗”
骊珠微微拢起细眉。
这是骊珠第一次直面覃珣的这一面。
即便是前世与他和离,他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恭敬有加,绝不会这样状似温和,实际上却暗藏攻击性。
骊珠:“你想说什么”
覃珣静静看着她。
“薛家之心,路人皆知,绛州这些世族即便对公主有好感,但以流民军如今的实力,他们绝不敢用身家性命在公主身上下注——即便公主是皇子也不敢,更何况,公主只是公主。”
骊珠面上毫无异样,藏在袖中的手指转得快要打结。
“你对我说这些话,很有意思。”
骊珠偏头,用清凌凌的眼直白询问:
“覃家已经没把握撕下薛家这块肉了吗所以才派你来游说,好叫我知难而退。”
覃珣眼神不动,静默片刻,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只道:
“没有人命令我,今日我孤身来此,只是我自己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