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抬眼望去,见是常孤雏的二女儿常静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浅绿罗裙,头上梳着双丫髻,间簪着几朵珠花,衬得那张脸越白皙。
许是刚从外面回来,脸颊带着点淡淡的红晕,见了厅里的朱高炽,脚步稍顿,随即微微颔,算是打了招呼,没说一句话,便径直往后院自己的屋子去了,想来也是去换衣服。
朱高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自他来辽东,见过常静几次,每次都只是这般淡淡的,话不多,却自有一种沉静的模样。
如今不过半年多不见,竟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眉眼间褪去了些许稚气,添了几分少女的柔婉。
他愣了愣神,连忙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失态,只觉那茶水的温度似乎比刚才烫了些。
一旁的徐妙锦将这细微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却没说什么,只拿起针线继续做活,针尖在布面上轻轻游走。
朱高炽心里有些乱,方才被常宁勾起的那些关于权谋、防备的念头,竟被这短暂的一瞥冲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暗自骂自己荒唐,眼下处境微妙,怎好为这些儿女情长分心,可脑海里却总浮现出常静方才颔时那双清澈的眼睛。
正怔忡间,外面传来常静换好衣服出来的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见她换了身月白短袄,更显素雅,正往厨房那边去,想是去看看晚饭的光景。
这一次,两人目光并未相接,常静的脚步轻快,转眼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朱高炽轻轻吁了口气,将那点异样的感觉强压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辽东的身份敏感,与常家的儿女们相处,更需谨守分寸,半点马虎不得。
可不知怎的,方才那一眼,却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
徐妙锦放下针线,抬眼看向朱高炽,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高炽啊,我可得提醒你一句,静儿那丫头,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朱高炽闻言一怔,脸上腾地红了,忙低头道:“小姨说哪里话,我怎会……”
“你也不用急着辩解。”
徐妙锦打断他,嘴角带着点笑意,眼神却清明,“静儿虽不是嫡出,可她娘是二夫人赵敏,那可不是个等闲角色。
你想想,能在你姑父身边站稳脚跟,又能让府里上下都敬着的,哪是简单人物?”
朱高炽自然明白。
常孤雏的三位夫人,个个都有来头。
大夫人是临安公主,金枝玉叶,皇家血脉,那是朝廷给的体面;二夫人赵敏,听说祖上是蒙古贵族,虽已归汉,却在辽东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至于小姨徐妙锦,出身中山王府,徐家在军中的根基,更是不必多说。
这三位夫人,哪一个背后都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别说常静是赵敏所出,就算是府里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动了心思,也可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朱高炽定了定神,拱手道:“小姨放心,我省得轻重。
在辽东,我只当静儿是表妹,绝无半分逾矩的念头。”
徐妙锦这才点点头,重新拿起针线:“你明白就好。
这府里的事,看着简单,实则牵一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