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沉地笼罩在临山盐场和泗门滩涂上空,白日里震耳欲聋的炮火间歇性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压抑、更令人心悸的紧绷,郑军登陆部队在滩涂上点燃了无数篝火和火把,跳动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泥泞的海滩和浑浊的海水上,宛如群魔乱舞。
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前,对临山盐场发起了一次夜袭,但临山盐场里头的守军很清楚郑军迫切急战的心思,知道他们白天打了一天都没什么进展,必然是要趁夜进攻的,加强了警惕,郑军的夜袭没有讨到便宜,又丢下了几十具尸体逃了回去。
但郑军依旧没有放弃,夜袭不成就准备挑灯夜战,趁夜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炮台山的方向,铳炮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火光在山腰和山顶不时闪烁,郑军分出了一部分兵力,正试图拔掉这颗钉在登陆场侧后的钉子,以解除其对滩涂和进攻部队的持续威胁。
而临山盐场这边,同样是压力陡增,郑军调整了战术,不再进行无谓的散兵冲锋,他们利用随船带来的大量舢板和小船,将船体侧立,用粗大的木桩和绳索固定,连接成一片片移动的木质盾墙,不再无遮无拦的暴露在泗门滩涂之上,有了遮蔽之处,便能在滩涂之上暂且立足。
与此同时,郑军又将几条小船并排捆绑,上面覆盖浸湿的毛毡和泥土,改造成了简陋却实用的盾车,在军官的驱赶和呵斥下,约两千多名郑军主力,就以这些盾墙和盾车为掩护,如同缓慢移动的刺猬,从三面开始向盐场逼近。
盐场外围,那些白天被引入河水淹没的盐田和沟渠,此刻成了郑军的第一道障碍,郑军在此吃了不小的亏,自然早有准备,他们扛来一块块宽大的木板、装满泥土的土袋,这些运输船装载而来,本来准备用来攻击余姚县城之时才使用的物资,如今却先一步用在这座小小的临山盐场上,在泥泞的滩涂和积水区迅速铺设,硬生生在障碍区中开辟出数条通往盐场石墙的临时通道。
“郑军这打了一天,终于是学聪明了啊!”老周伏在盐袋后头,透过射击孔,死死盯着那三面合围过来的、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鬼魅般的盾车阵。
郑军的盾车和盾墙有效地抵御了守军大部分弓弩和零星火铳的射击,铅子打在湿泥覆盖的木板和船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难以造成有效杀伤,守军有限的几门轻型火炮更换了实心铁弹开始轰鸣,实心弹丸呼啸着砸向盾车阵,偶尔能幸运地击碎某面盾车,引发一阵混乱和惨叫,但相对于庞大的进攻队伍,这点损伤如同杯水车薪。
“通知弟兄们,全部撤退!放弃外墙,都退到盐仓工事里去!”老周当机立断,临山盐场的石墙本就低矮,加上上头垒的盐袋也没多高,两个壮汉搭个人梯就能爬上来,又在之前的战斗中饱受郑军炮火的摧残,已经有好几处缺口,只能用盐袋临时堵塞。
如今郑军推着盾车而来,铳弹无法发挥威力大量杀伤敌人,老周也没有让那些只接受过基础训练的村民、盐工和田兵去跟郑军精锐肉搏并守住外墙的信心,守在外墙上已经没有意义。
命令迅速传达,石墙上的守军迅速向盐场内部那几座最为坚固的石砌盐仓撤退,老周却拽住几个兵训和干部,在他们耳边吩咐了几句,不解决掉那些盾车,让郑军一路推到盐仓工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