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压不住面板的磅礴气韵,甚至显得头重脚轻,局促小气。
她仔细看着图纸,又观察着那块巨大的面板和已经立起来的、线条遒劲的紫榆木腿足,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些日子看到的古籍插图和顾言那些充满灵气的抽象作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或许……”
她斟酌着用词,声音不大却清晰,“可以不用全封闭的?”
顾言目光微动,示意她说下去。
“我看过一些明式家具的图谱,有些翘头案或画案的托泥,会做成‘壶门’式,或者留有灵动的开口,既减轻了视觉上的沉重感,又能让气韵流通。”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图纸上虚画着,“这张案子的面板线条如此舒展,腿足也充满力量,如果托泥也能呼应这种气势,比如……借鉴根雕或者奇石的意象,做成仿佛从地面自然生长出来、托举着案体的形态,是不是会更好?”
她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顾言。
这毕竟只是她基于理论和个人感受的大胆设想,是否可行,是否符合他的审美和力学要求,她完全没有把握。
顾言没有说话,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块金丝楠木面板,眼神变得极其专注,仿佛穿透了木材本身,在审视其内在的灵魂和气度。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工作台上敲击着,出规律的轻响。
工棚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久,顾言忽然站起身,走到那堆准备用来制作托泥的木料前。
他放弃了原本选好的规整木方,而是从中挑出了一块形态更为自然、甚至有些扭曲怪异的紫榆木根料。
那根料瘤疤遍布,纹理盘旋,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他没有重新画图,只是拿着炭笔,在根料上快勾勒出几条关键的定位线。
然后,他拿起了那把沉重的开荒斧。
沈星晚屏息凝神地看着。
这一次,他的斧法不再是之前劈砍大料时的刚猛无俦,而是变得灵动而富有韵律。
斧刃时而在木料上留下深峻的切面,时而轻灵地剔掉多余的部分,仿佛不是在砍斫,而是在与这块充满灵性的根料进行一场对话,引导着它内部蕴藏的自然形态显现出来。
他不再是匠人在塑造木头,而是像一位知音,在解读和释放木头本身想要诉说的语言。
沈星晚看着那块原本其貌不扬的根料,在顾言的斧凿下,逐渐显现出如同苍龙之爪、又似奇石蟠根的形态,线条虬劲有力,起伏错落,充满了动态的平衡感。
它不再是死板的基座,而仿佛拥有了生命,正从大地中汲取力量,稳稳地、却又充满张力地托举起上方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种越了图纸和计算的、近乎“道”
的创作境界。
当托泥的大形最终确定,顾言放下斧头,额角已见汗珠。
他退后几步,审视着那件充满野性美的半成品,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炽热的光芒。
他转过头,看向沈星晚,目光深邃而明亮。
“你的感觉,”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是对的。”
仅仅五个字,却让沈星晚的心像被投入热水的蜜糖,瞬间融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