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靴子踩过最后一截覆着青苔的石阶时,晨雾正从眠山的谷底缓缓升起。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指腹触到的尽是山林间特有的湿凉气息 —— 这气息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闸门。
昨夜在山脚下的客栈歇脚时,老板娘曾笑着说 “眠山的雾是有灵性的”,当时他只当是山野间的寻常说辞,可此刻身临其境,才懂这话里的深意。乳白色的雾气缠绕着身旁的古木,树干上的纹路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生前最爱的那匹老粗布。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坐在堂屋的煤油灯旁,用这粗布给她缝棉袄,指尖划过布料的声响,和此刻林间松针落地的声音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吱呀 ——” 一声轻响从前方传来,林风循声望去,只见雾气中隐约露出半截朽坏的木牌,上面模糊的 “茶寮” 二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浅的印痕。他心头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茶寮的模样,竟与他十岁那年和父亲来眠山时歇脚的地方一模一样。那时父亲还年轻,背着他爬过这段陡坡,在茶寮里要了两碗热茶,水汽氤氲中,父亲笑着说 “林风以后要像眠山的树一样,扎实地扎根”。可后来,父亲的生意失败,家道中落,那些温暖的画面便成了压在箱底的旧照片,再也没被轻易提起。
林风走到茶寮门口,伸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的蛛网在晨光中闪着微光,只有屋中央那张缺了角的木桌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他缓缓坐下,指尖抚过桌面的划痕,忽然想起那天自己不小心把热茶洒在桌上,父亲没有责备,只是用袖口轻轻擦去水渍,说 “没事,木头也会疼,咱们轻点待它”。那时他不懂,只觉得父亲太温和,可如今独自坐在这空荡的茶寮里,才明白那份温和里藏着对万物的体谅,就像眠山从不会拒绝迷路的旅人。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山间野花的香气。林风起身走到茶寮外,顺着风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开着一片金黄色的蒲公英,阳光透过雾气洒在花瓣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在田埂上摘蒲公英的场景,母亲说 “蒲公英的种子会带着希望飞到远方”,那时他总缠着母亲问 “希望是什么样子的”,母亲却只是笑着不说话。直到后来母亲病重,躺在病床上还念叨着 “等病好了,再带林风去看眠山的蒲公英”,可最终,母亲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
林风慢慢走近那片蒲公英,蹲下身,轻轻触碰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苞。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无数白色的蒲公英种子乘着风飞向天空,像一群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他看着那些种子越飞越远,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思念与遗憾,在这一刻竟有了一丝释然。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人生就像眠山的路,有平坦也有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