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策传:一本册子的大秦路
咸阳来的官员卫鞅踏进楚地郡府时,正赶上檐角的雨珠顺着青瓦串成线。他没急着落座,目光先被案台上那摞泛黄的册子勾住了——封皮上没有题字,纸页边缘磨得发毛,翻开的一页里,还夹着半片干枯的粟叶,叶尖旁是密密麻麻的墨字,间或有红色批注划过,甚至还有几处用炭笔勾勒的简易水渠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把“分段筑堰”的关键节点标得明明白白。
“这是秦斩大人的治理笔记?”卫鞅伸手轻轻碰了碰纸页,指腹触到墨迹未干的痕迹——昨夜楚地刚下过雨,想来秦斩还在灯下补记。
秦斩刚从城外的蓄水塘回来,裤脚沾着泥点,闻言笑着点头:“都是些零碎记录,比如张阿伯说的‘高垄育苗法’,李婶织锦时试出的新染料配方,还有素问姑娘改的防疫口诀,怕忘了,就随手记下来。”
卫鞅没再说话,捧着笔记蹲在案边逐页读。从开春时记录“半日启蒙班”第一次开课,孩子坐满了学堂门槛,到夏汛时水利工队在渠边熬了三夜抢筑堤坝;从市集里西域商人第一次用葡萄换楚锦的交易量,到颐老院里老人们编的草绳卖了多少钱——没有华丽辞藻,全是实打实的民生琐事,却像一幅活的楚地画卷,在纸页上徐徐展开。读到“魏郡水工来学修渠,带了三袋新收的粟米作谢礼”那页时,卫鞅忽然抬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秦斩大人,楚地在农耕、教育、防疫、商贸上的经验,每一条都能落地,每一条都能救命!恳请您把这些整理成册子,在全国郡县推广,让大秦的百姓都能照着学!”
秦斩愣了愣,随即转身走向门口,朝着庭院里喊了三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四个人就匆匆赶来:张阿伯扛着锄头,衣摆上还沾着麦糠,显然刚从田里回来;李婶抱着一摞织锦样本,锦缎上的稻鱼纹还泛着新染的光泽;素问背着药箱,药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她刚给颐老院的老人诊完脉;新先生手里攥着《生活识字课本》,书页上还留着孩子歪歪扭扭的铅笔涂鸦。
“卫鞅大人要咱们把楚地的法子编成册子,发往全国各郡。”秦斩把笔记推到四人面前,“不用写空话,就把咱们怎么种粮、怎么织锦、怎么防疫、怎么教孩子,一条一条写清楚,让偏远郡县的人拿过去,照着做就能成。”
张阿伯先开了口,他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有些局促:“俺只会种地,不会写字啊。”
“没关系,您说,俺来写。”新先生立刻翻开课本,把空白页撕下来,握着笔等着。张阿伯眼睛一亮,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案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不同品种的粟米种子:“先说种粮,咱楚地以前也怕涝,后来俺们试了‘高垄育苗’,垄要筑三尺宽,沟要挖两尺深,下雨时水能顺着沟流走,苗根就不会烂。还有选种,要挑颗粒饱满的,先在温水里泡一夜,再埋进沙土里催芽,出芽率能高三成……”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案台上比划垄的宽度,新先生跟着记录,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画个小图让张阿伯确认。
李婶见张阿伯说得热闹,也把织锦样本摊在案上:“织锦这块,以前染料总掉色,后来俺们试了用茜草煮水时加一把盐,颜色就牢了。还有西域商人带来的香料,磨成粉兑在染料里,织出的锦缎能香半个月。对了,织机的踏板也能改,加个木楔子固定,姑娘们织久了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