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惊变
偏殿的梁柱上刻着褪色的云纹,阳光从窗棂斜切进来,在青砖地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
林缚踩着这些光斑往里走时,靴底碾过地上的竹屑——那是被人刻意踩碎的竹简残片,混着几粒暗红色的污迹,像干涸的血。
商鞅趴在案前,脊背弯得像张拉满的弓。
他穿的锦袍洗得白,领口磨出毛边,若非腰间那枚象征商君权柄的玉圭,看上去与寻常老吏无异。
林缚站定的瞬间,案上的青铜灯台突然晃了晃,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竹简上,烫出个焦黑的小洞。
“你就是林缚?”
商鞅的声音裹着沙哑,像用砂石磨过青铜。
他指尖在竹简上滑动,指腹的厚茧刮过竹面,出细碎的声响。
“末将林缚,参见商君。”
林缚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紧了紧。
来时嬴华说,商君近来性情暴戾,前日有个史官因记错税赋数字,被他当场掷了铜爵,额头开了道三寸长的口子。
商鞅终于直起身。
林缚这才看清他的脸——皱纹像刀刻的沟壑,从眼角蔓延到下颌,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浑浊得像渭水汛期的泥浆,可就在他抬眼的刹那,泥浆深处竟闪过一丝锐光,像暗夜里突然出鞘的刀。
“河西之战,你带十三人冲溃魏武卒三百甲士?”
商鞅抬手,案上的竹简被一股无形的力推过来,停在林缚脚前。
竹简边缘磨损严重,边角卷成了波浪形,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
林缚低头去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军功:“林缚,什长,斩魏百夫长一人,溃敌三百一十三,军功五千。”
字迹是新刻的,墨色还透着湿润,只是在“溃敌三百一十三”
旁,有人用朱砂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听说你能让溃兵转头冲锋?”
商鞅突然笑了,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那些丢了旗鼓、趴在死人堆里装死的兵,到了你手里,倒比锐士还凶。”
林缚没接话。
他知道这话里藏着刺。
秦军军功爵制最重章法,溃兵即便反杀,也多半会被按“失期”
论处,可他靠着系统的“军团指挥”
技能,硬生生让那些散兵成了利刃。
这事在军中早传开了,有人说他是天生将才,也有人说他玩的是旁门左道。
商鞅又推来一卷竹简,这次用的是铜环束着的,封面盖着商君府的朱印。
“看看这个。”
林缚解开铜环时,指腹触到竹简上的毛刺,像被细针扎了下。
展开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份阵亡名单,墨迹深黑,每个名字旁都画着个小小的“x”
,而名字前的前缀,全是“死士营”
。
“死士营甲字七号,阵亡于离石要塞。”
“死士营丙字十三号,自爆殉国。”
“死士营戊字二号……”
名单很长,墨迹从深黑到浅灰,显然记了很久。
林缚数到第三十三个名字时,手指突然顿住——那个名字是“死士营壬字五号”
,旁边的“x”
用的是朱砂,像滴在纸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