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的重重帘幕低垂,椒房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
贾元春倚在窗边的湘妃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端午赐礼的单子。
清单上赫然列着:宝玉与宝钗的节礼相同,都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而黛玉的却与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一样,只有扇子和数珠儿。
"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抱琴轻声问道,将新沏的六安茶轻轻放在紫檀小几上。
元春没有立即回答。
窗外是六月的紫禁城,琉璃瓦在烈日下泛着金光,几株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想起去年省亲时那个夜晚。
大观园里灯火如昼,笙歌喧天,可她分明看见父亲贾政鬓角的白,母亲王夫人强撑的笑脸,还有祖母眼中深藏的忧虑。
贾府早已不是从前的贾府了,这个认知在她回宫后的无数个深夜里愈清晰。
"
抱琴,你还记得宝玉周岁抓周时的情形吗?"
元春突然问道。
抱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怎么不记得?宝二爷一把就抓了胭脂钗环,把老爷气得够呛。
"
元春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是啊,那时人人都当是个笑话,可现在想来,竟是命运的预兆。
她的这个弟弟,生来就带着通灵宝玉,被祖母宠得如珠如宝,却最厌仕途经济,只爱在女儿堆里混。
这样的宝玉,真的能撑起摇摇欲坠的贾府吗?
"
娘娘,夫人前日递来的家书中,又提到了宝姑娘。
"
抱琴小心翼翼地说,"
说是宝姑娘帮着料理家务,把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连琏二奶奶都夸赞呢。
"
元春的目光重新落回礼单上。
薛宝钗——端庄稳重,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处事圆融,颇有治家之才。
这样的女子,确实是世家大族理想的媳妇人选。
可她为什么还是犹豫了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省亲那夜,黛玉当场作诗的情景。
那个纤细得如同柳絮般的女孩,笔下却有着惊才绝艳的灵气。
"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这样的诗句,岂是寻常闺秀能写出的?
"
宝玉近来可好?"
元春突然问道。
抱琴的神色微微一动:"
前些日子府里传来消息,说宝二爷病了一场。
"
"
哦?所为何事?"
"
听说是紫鹃姑娘开玩笑,说林姑娘要回苏州去,宝二爷一听就急了,当时就起痴病来。
"
抱琴压低声音,"
说是热汗直流,两眼直,掐他人中都不知道疼"
元春的手猛地一颤,茶盏在案几上出清脆的碰撞声。
"
后来呢?"
"
后来还是紫鹃姑娘赌咒誓说林姑娘不走,宝二爷才慢慢缓过来。
"
抱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