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并未回禀凤姐,只默默将纸收进袖中,重新站回凤姐身侧,眼帘低垂,仿佛无事生。
然而这刻意压低的“知道了”
和随之而来的沉默,本身便是一道无形的界碑,横在袭人面前。
袭人心头雪亮,这沉默是无声的逐客令。
她面上的笑意依旧温婉妥帖,又闲闲搭了两句关于天气的话头,便从容起身:“二奶奶歇着吧,太太那边还等着回个话,我先过去了。”
凤姐眼皮也未抬,只从鼻子里淡淡“嗯”
了一声,手中那柄湘妃竹骨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扇底流出的风,似乎也带着金玉相击的冷硬。
平儿忙送她出来。
掀帘踏出房门,外面庭院里草木蒸腾的清气扑面而来,袭人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仿佛要将方才那满屋无形的金铁之气尽数呼出。
日头正烈,明晃晃地照在青砖地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光,她微眯了下眼,方才那屋内凝滞的、冰与火交织的沉郁,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梦境,被这光天化日的暑气迅蒸融、驱散。
园子里的草木依旧蓬勃,蝉鸣依旧喧嚣,仿佛方才那场无形的风暴从未卷起过一丝尘埃。
她抱着包袱,沿着浓荫匝地的路径慢慢往回走,步履安稳,裙裾无声拂过阶前微尘。
日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也映着她低垂的眉目——那里头,是一片了然于胸的澄澈,如同深潭,无声映照着这园中所有看得见与看不见的规矩方圆,不惊波澜,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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