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强干、八面玲珑的儿媳妇王熙凤,邢夫人更是横竖看不入眼。
凤丫头越是长袖善舞、风光无限,邢夫人心头那根刺便扎得越深。
她常常在无人处对心腹婆子冷言冷语:“看她张狂的样儿!
不过是仗着老太太、太太的势罢了,终究是填房媳妇的命!”
于是,她总在不经意间,或是在贾赦面前轻描淡写地提一句凤姐的“铺张”
,或是在管家理事时故意寻些由头设下绊子,存心要瞧着这能干的儿媳皱一皱眉头,方觉胸中那口郁气稍平。
婆媳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下,早已是暗流汹涌的战场。
至于高高在上的婆婆贾母,邢夫人更是只有面上的功夫。
晨昏定省,礼数一丝不苟,恭敬有加,可那笑容浮在面上,眼底却是一片空洞的寒潭。
捧上茶点,说着吉祥话,一切不过是应景的戏文。
贾母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岂会看不透这恭敬背后的疏离与敷衍?只是老人家宽容,懒得点破罢了。
她唯一真正敬畏、不敢有丝毫拂逆的,只有丈夫贾赦。
贾赦的一个眼神,一声咳嗽,都足以让她心头一凛,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唯恐行差踏错。
偌大的荣国府,雕梁画栋,花团锦簇,邢夫人却活成了一座孤岛。
她紧紧攥着匣中那些冰冷的银钱,仿佛那是她在这富贵丛中唯一能抓住的、不会背叛她的东西。
人情冷暖,骨肉亲疏,于她,不过都是些随时可能消散的虚影。
唯有那沉甸甸的银两,那锃亮光滑的金器,触手生凉,却奇异地给她一种近乎残酷的安稳。
她在这金玉其外的牢笼里,将自己活成了一尊只认银钱、只惧丈夫的泥塑木雕,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府里人私下议论,邢夫人这位填房,委实算不得好继母,更称不上好媳妇。
她所有的顺从、所有的吝啬、所有的冷漠,都不过是为了在丈夫的荫蔽下,在那积攒起来的金银堆砌的堡垒里,求得一份自保的安稳。
除此之外,这世间一切温情与责任,对她而言,皆是浮云,皆可抛却。
她行走在荣府的朱栏玉砌间,身影伶仃,每一步踏下,都似有金属碰撞的冰冷回响。
hai